九年后。
幽暗潮湿的暗室里,六个人被绑在刑架上,衣服上新旧血迹斑驳,身上皮开肉绽,身边蝇虫飞舞,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味道。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愤愤说道:“都死好些个了,这些人真是嘴硬。”
另一个黑袍子的人也转脸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得即将昏死过去的人,吐了口唾沫:“真不知这凤玺宫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让你们一个个死也不在乎?”
而眼前的人只是轻笑,说话声音极小,但在这逼仄的暗室里,仍掷地有声:“本来就是贱命,若不是遇上凤玺宫,早就死了。反正说与不说最后都要死,受这些皮肉之苦就当是报了这再造之恩,也好积点阴德,下回投胎才能与阎王爷谈个好身价。”
哒、哒、哒……
从楼梯走下来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黑袍子,他面上戴着罗刹面具,嫌恶地看了下面的人一眼,吩咐道:“既然没用就都杀了,主上已有了别安排。”
裕都城,逸王府。
“毓姝,你去帮我给清和姐姐送封信,务必要尽快送到姐姐手里。”颜心尔郑重其事地交代道。
毓姝领了信,换上凤玺宫特殊香料熏过的衣物,独自前往西街金铺。
中秋将近,从前裕都城内贵族世家皆喜栽种桂花,后来逐渐普及至寻常百姓家,蔚然成风后,才得如今金桂连片,香飘云外的盛景。
“秦老板,这个月可有什么新鲜样式?我来给我家王妃买些回去。”
“有有有……您里面请,好东西都给王妃留着呢。”
说话间,毓姝跟着秦老板进了里屋,“秦先生,我家王妃想托你尽快将这封信带给凤宫主。”
“毓姝姑娘放心。”
毓姝从金铺出来时,发现有人尾随,心里暗觉不好。王爷被派出去办差未归,今日一大早王妃又将颜老爷和郡主以拜祭祖母的理由支走,逸王府恐有大事。
想着毓姝加快了脚步往回赶,王妃孤身一人在京城,定不能有闪失。
毓姝回到府中,颜心尔独独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面带愁容。
“王妃,信交出去了,只是奴婢发现身后一直有尾巴。”
颜心尔轻哼一声,扯出一抹苦笑,“风雨欲来,白白可惜这么好的桂花,明年不知是否还会有机会再开。”
梨染闻言有些担忧,“那郡主和颜老爷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一时半刻倒还算安全,只盼着清和姐姐能早日收到信。”
西盛,东宫。
“逸王妃派个丫鬟去了金铺?进去查过没有?”
一位青年男子只着里衣半躺在榻上,隔着屏风与一个侍卫交谈,他的语气有些慵懒。
“属下去了,但并未发现不妥,确实只是买了些簪子。”侍卫恭敬地回答道
“买簪子?”男子微微皱眉。
“另外,惜缘郡主和颜父今日一早出了城门,往姑逢山方向去了,是否要……”
男子思忖片刻后说道:“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可伤她。”
“行了,你下去吧,盯好逸王府。”
“是。”侍卫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侍卫刚离开房间,一名女子从内室缓缓走出。只见这名女子身着一件抱腹,下身则是一条飘逸的长裙,身姿曼妙动人。
她轻盈地走到榻前,软绵绵地趴伏在男子的身上,娇嗔道:“殿下,您是不是看上那位逸王妃了呢?怎么派人每日都盯着她不放啊?”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女子的后背,仿佛在享受着这柔软的触感。手指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女子的后腰处,然后轻轻地挑开了系着抱腹的细绳。随着细绳的解开,女子胸前的肌肤逐渐暴露在空气中。
“不过是打蛇打七寸而已,就像那风筝,飞多远了并打紧,自已的手却松不得半分。”男子语气坚定而冷漠。伴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房间里渐渐传来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喘息声。
不巧的是,凤清和与萧越出了趟远门,等看到书信时,已过了好些天。
“清和吾秭,展信如晤,盼一切安。吾夫离家已月余,却未有一封家书,疑将有变故,应难善了。然吾父年迈,闻音年幼,吾有不忍。八月初二乃吾母祭日,祖孙二人已赴姑逢山,孤山远途,恳请秭秭伸以援手,护祖孙二人周全。心尔今生得与秭秭相逢相知乃人生之幸事,奈何世事无常,心尔恐无缘再见秭秭,愿秭珍重。”
凤清和蹙眉:“这一天来得这样早,西盛太子竟然等不及他老子寿终正寝了。我们路上耽搁了几日,不知道现在来不来得及,阿越可有什么法子?”
萧越沉默了片刻:“我们离西盛王都快马加鞭至少要五日,但西盛现下偏逢雨季,道路难行,不一定能赶得上。梧幽正在前往裕都的路上,我让人八百里加急给他送信,他去找祖孙二人更快一些。另外此事南华皇族不能直接插手,只能你动用裕都城里的暗线,想办法救逸王夫妇二人。”
五日后中秋夜宴,西盛帝中毒昏迷不醒,第二日黎妃入狱,第三日逸王府付之一炬,烧了个精光。
在雨里,侍卫抬出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而那手紧紧拉住彼此的两人,虽然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但是从所剩无几的衣服布料可知,那正是清秀俊逸的逸王爷和琴技卓绝国色天姿的逸王妃。
有人说逸王欲弑君夺位,与黎妃合谋买通皇上身边小太监,桓恩帝在饮下一杯酒后吐血昏迷。
第二日,一个小太监在逃出宫外的路上被抓,从他身上搜出来了大量金银首饰,有人认出其中一枚熙和碧是皇上钦赐给黎妃的,黎妃因此被关押审问。
再后来黎妃身边的伺候十余年贴身丫鬟向皇后招出自已知道的实情,逸王因弑君谋反获罪。
在太子上府拿人的时候,逸王府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是逸王见计策失败,畏罪自焚了。
当闻音和外祖父一起给外祖母扫完墓下山,离事发已经过了三日。离裕都越近的时候,人们的议论也越来越多,颜父听见这些人讲着逸王府云云,忍不住下车询问。
路人告知颜父逸王谋反,葬身火海后,颜父差点当场昏了过去,踉踉跄跄地走到车前,扶着马车站着,浑身止不住得颤抖着。
突然,钟声响起,一声声钟声在这阴沉的傍晚里显得格外凄凉,听着这钟声,人们纷纷下跪伏地。西盛帝早已昏迷了十多天,这钟声意味着他驾崩了。
颜父像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低声痛哭。闻音看着外祖父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边哭边嚷着快回家,与此时肃穆哀伤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皇城现下守卫更加森严,颜父见有人往这边探头,心下想到音儿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万万不能有闪失,立马将她抱起来放上马车,匆匆往来路驶去。
“公子,跟踪他们的人已清理干净。”
江边,有一件竹青色长袍的少年负手而立,手中执一把玉箫,眼瞧着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他没有转身,只是开口道:“护好他们!”
玄衣男子颔首:“是!”
说罢纵身一跃,隐于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