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凌的直觉没错,虚罗这20年的米镇生活,可不是白白呆着,那些被那个瞎眼老太婆销毁掉的法器,已经重新造出来了,而且,虚罗在米镇,才真正开始道士的邪恶一生。
首先,他发现米镇有一些难以说清楚的隐秘之处,他一进入米镇就能感觉到,因此,当他得到南凌搭救,留下性命后,他坚决选择了“记住”,因为他相信,只有自已,是那个勘破米镇秘密的人。
其次,他开始认真修炼师父曾经教他的一套功法,原来自已年轻爱玩,却不知道,想玩得更好,更高级,必须要有更高深的法力,才能让自已凌驾于凡人之上。这套功法经过20年的修炼,已入化境,就算是没有那些法器,他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第三,他在金街的算命摊上,没有放过任何观察的机会,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了非常多的变化,越来越多的鬼涌进了米镇,不只是在晚上的鬼市,白天在街上,也能不时地看到苍白皮肤、僵硬动作的鬼在游荡,而且,有鬼喜欢上了人的食物——面条、卤肉、奶茶什么的,这些观察让他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在掌控米镇,在养鬼。
所以,他干了一件事——开设圆梦道场。而且,以他多年来修炼之功力,他把道场直接开在了靐婆房子的旁边,并且,第一件事就是以教关小杀猪之名,强夺猪头供品。这明里是在向靐婆报复,其实就是一种宣战,暗地里,他是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取代靐婆,成为米镇最厉害的法力乱神,让所有的人和鬼都认识和信服自已。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效的,当米蓝提着猪头过来时,他觉得自已成功了一步。当听到南凌要见自已时,他又开始盘算,怎么趁此机会,打听到米镇更多的隐秘,为下一步的计划获取更多的保证。
这个时刻到了,南凌和虚罗重新坐到了一起。
南凌说:这些年你没有荒废啊,我听说你的幻术又上了一个台阶。
虚罗知道对方指的是杀猪实景教学的事,他淡淡一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没什么,这不过是被你们看不起的雕虫小技罢了。
南凌又说:找你来没有别的意思,最近米镇上不太平,你天天在街上,想问问你,对镇上的事情有没有察觉什么不妥的地方?
虚罗回答道:我现在也没在街上了,开了家道场,帮人忙,助人事,哪里有闲空去看什么街边小事。不过,我听说最近除了鬼市,镇上也经常能看见鬼,想问问掌柜,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南凌被虚罗反将一军,感觉此人已经和二十年前自已救的那人判若两人,当时那人虽然心有怨恨,却表在外,现在,说话做事,看上去四平八稳,却总觉得其中带刺。
对付这种人,南凌一般采取的态度,就是不理。
虚罗见南凌只是微笑,并不回答,便自已开始找台阶:我这话问的,掌柜的忙着打理客栈事情,想来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是我的不是。不过我今天来,也想对掌柜的说声抱歉,我知道原来你和靐婆的联系密切,有什么超渡平灾的事情,都会找她做,但我现在开了圆梦道场,也想能为镇上百姓、善男信女出一份力,所以,看看能不能以后有事也让我试试。
南凌听到这里,才算是点开了今天的话题,他就不再绕弯子了,问:是想要那整个猪头吗?
虚罗也不回避,反而说:我还是要向掌柜推荐我自已,这20年,我在米镇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到现在胡子都有些白了,这些时间我可是天天努力修炼,没有偷一点懒的。现在,我的法力功底,恐怕和靐婆不相上下,但我现在比她年轻,真要比起来,我更能帮到你啊。
南凌问:你觉得我需要你帮我什么?
虚罗听到这一问,好像早已无所不知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就是让来这里的新客有个善终,做做法事,超渡一下亡灵,我说得没错吧?
南凌听完这话,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扇,然后,对着外面的青石板路说:每天,从这里经过的人无数,只有少数进来云嵿,他们进来,就是为了善终的,我在这儿,只是等候他们,顺应他们的需求,他们做自已的选择,有的,会为自已在世间做的事买单,付出代价;有的,会在这里得到前半生所受苦难的报偿。
南凌转过身,对着虚罗说: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无须超度,靐婆从来不做这件事,更没必要为我做这件事。
虚罗腾地一下站起来,说:你的意思就是我来找你是多余的啰?
南凌沉下声问:你还记得20年前,在这个屋里,我对你说的话吗?
虚罗顿住了,不是在回忆,而是那句话,他不想提起,因为那里的他,什么都没有了,为了在米镇住下来,他当着南凌的面,答应了:以后在米镇绝对不能以法术来驱除邪祟。
想到邪崇,他又笑了,是咬着后牙槽的冷笑:掌柜的,我当然记得,你不准我以法术来驱除邪祟,因为,你们在养鬼,邪祟二字,在你们那里,根本不存在,对吧?
南凌向虚罗走近两步,看着他说:你果然是有进步,可惜是邪心更进了一步,你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在米镇。
虚罗听了这半带威胁的话,没有惊慌或心虚,反而笑着说:那又怎么样?我已经在这儿住了20年,住习惯了。哈哈!
这笑声,把楼上都震动了,当然,惊动了在房里休息的猫鬼。
虚罗抬头大笑,笑声未绝,就看到二楼栏杆处出现了一个灰白的头,仔细看,是一个老太婆。
虚罗从来不知道猫鬼的存在,他问道:楼上这位老婆婆,是新来的住客吗?
那老太婆并不吭声,而是趴在那缝隙处盯着他,虚罗皱皱眉头,抽了抽鼻子,因为他闻到了一股不属于人的气味,这气味刚才是没有的。他把目光投到了二楼的老太婆身上。
那老太婆也同样专注地盯着他,虚罗摸不清对方是何等身份,便转而问南凌:现在,这客栈里除了有人住,其他东西也能住吗?
南凌不理他,只是挥手说: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虚罗碰了软钉子,讪讪地说:好吧,既然掌柜的这么说,我就请教一下,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南凌看着虚罗假意满满的脸,经过刚才的一番摸底,加上他用幻术教关小杀猪的事情,南凌确信这个当年的小道士,已经脱胎换骨了,但当年那怨恨的眼神,并没有消退,而是在心里化成了最大的执念,怕是要在米镇掀起一番风雨了。还是敲敲警钟吧,他想。
南凌正色道:找你来,是想提醒你一下,猪头作为供品,米镇承诺过靐婆,是供给佛祖的,现在你提出也想要,特别是直接去找屠户要,恐怕不妥。
虚罗反问:我找我学生要,有什么不妥?我教会他杀猪,他把猪头孝敬我,有何不妥?
这盛气凌人的样子,楼上的猫鬼看不下去了,嗖地一下从二楼直接蹿下来,正正地压在了虚罗的背上。
要说虚罗本来有一定的内力修炼,不至于这样狼狈,但因为只是把楼上那老太婆当作住客,才大意了。
猫鬼压在虚罗身上,同样不清楚对方有法力和内力,只是听不得他想抢夺猪头。
猫鬼一上虚罗身,就忍不住伸着脖子,在虚罗后颈上一舔,嘴里还叫着:猪头我也没份,你还来抢!
这下,虚罗已经闻到了那不属于人的气味,正是从这个老太婆身上散发出来的,加上这邪魅的一舔,他更不能放过这鬼一般的东西。于是,反手一抓,扯住了猫鬼衣服上的腰带,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拂尘,当空一抛洒,猫鬼便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抱着头叫痛。
南凌见状,赶紧冲上去,拦住虚罗。
虚罗心里没底,不知道这老太婆和南凌是什么关系,心想还是少惹麻烦为好。于是,他收回拂尘,对南凌施礼道:得罪了,掌柜的,我也是自保,谢谢你的茶水,我还要回去修炼,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