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冲并没有立刻答应。
娇云心里忐忑,但是她觉得,今日自已能够得偿所愿。
“你想要什么?”霍冲端起茶杯又放下。
“奴婢只求容身之处,绝没有其他妄想。倘若侯爷宽容,能允许奴婢,在外面买个铺子,奴婢就更感激不尽了。”
“买铺子?”霍冲眉头蹙起。
姜令仪看他这般,就知道他不会答应了。
而且,她也知道原因。
霍冲现在炙手可热,多少人都想借机巴结他。
若是这关头侯府之人开个铺子,恐怕有些人就会往铺子里送东西。
或者是更隐秘的“送生意”。
那些钻营的人,无孔不入。
而且如果侯府从前有过铺子,有靠谱的掌柜盯着还可以,但是想想于老夫人那般,被个庄头娘子那样的乡下妇人欺骗而不自知,姜令仪觉得,侯府还是不适合再开铺子。
不过娇云既然这般说,那这铺子,应该就是她自已的。
可是身为霍冲的女人,她在外面的一举一动,最后都会被算到霍冲的头上。
“不行。”果然,霍冲思忖片刻之后就断然拒绝。
娇云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她却还挣扎,“侯爷,是奴婢自已在宫中这么多年的积蓄,也就开个小铺子,卖些胭脂水粉,针头线脑那些……”
“在你离开侯府之前不可以。”霍冲的语气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别人家的小妾,不会明目张胆地在外面开铺子。
他也不会允许。
“那……是。奴婢只求侯爷,帮奴婢脱身。”
“可以,退下吧。”霍冲惜字如金。
娇云慢慢站起身来,眼里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但是到底没说出口。
等她出去之后,姜令仪就低下头继续看信。
可是霍冲却没有放过她。
“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心里很烦。
别说他讨厌长安公主,非常讨厌,就算是其他任何女人,这会儿他也提不起兴致来。
她才刚刚离开。
姜令仪心说,你问一个通房怎么看,这合适吗?
但是腹诽归腹诽,她回答起来却也是不含糊:“侯爷若是不想尚主,得尽快想办法绝了公主的念头。”
“什么办法?”
姜令仪:“……”
她明明是他的通房,现在却要操他娘的心。
不过还是那句话,投桃报李,所有对她野奴好的人,对姜令仪来说就是自已人。
“侯爷可以定亲了。”姜令仪轻声道。
霍冲一阵烦闷,“换个办法。”
姜令仪:“……那,侯爷若是暂时不想娶妻,又想绝了公主的念想,恐怕只有抹黑自已这条路可以走了。”
“抹黑自已?”
“是。”姜令仪道。
她恬静温和,不慌不忙,眸子之中带着一种神奇的让人平复的宁静。
霍冲原本心烦意乱,却在她的那双水眸之中,意外地被注入了神奇的平静力量。
“怎么抹黑自已?”他沉声问道。
姜令仪咬唇,“侯爷可以宠爱通房,让人觉得您日后会宠妾灭妻。这样公主应该就看不上您了,毕竟驸马有很多人选。不过这样的话,怕是会耽误您的婚事……”
好人家,谁舍得女儿跳火坑?
所以这个计策,也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被收回手中权力,只能郁郁不得志,姜令仪觉得,名声实在是不值一提。
婚姻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不过是虚情假意的交易罢了。
霍冲这么多年,那般艰难,出生入死,方得到现在一切,断然不能失去。
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姜令仪替霍冲谋划这些的时候,是真把自已当成了“娘”。
“那岂不是会拖累你?”霍冲道,“长安公主那个人,小肚鸡肠,喜欢迁怒。”
她得不到,就想毁掉。
霍冲不怕她,但是想到柔弱的怜衣被她为难,心生不忍。
——他不想让那双眼睛盈泪。
“奴婢不怕。”
姜令仪最怕欠人情。
哪怕别人不知道她在野奴这件事情上欠了霍冲的,她自已良心也难安。
她愿意为霍冲做点事情,哪怕要付出些代价。
“那你又想要什么?我记得,我上次是答应过你一次,以后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姜令仪想了想后,大大方方地道:“奴婢只求,日后侯爷娶妻之后,能把奴婢放出去,帮奴婢立个女户。日后奴婢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还能来求侯爷。”
“立女户?你不想嫁人?”霍冲有些惊讶。
原本,他想在下属之中找个人,妥善安置姜令仪。
姜令仪苦笑着摇头:“奴婢无法生育,又不善经营妻妾关系,恐惹未来夫婿厌倦。倒不如自已清清静静过活,求侯爷怜悯。”
她想,就算老夫人现在立刻为霍冲找到妻子人选,到走到成亲这步,至少也得有个一年半载。
对她来说,时间够了。
——足够她把野奴妥善安排。
只要野奴有了安全保障,那她出去之后,就要放开手干了。
她的曾祖、祖父、父亲,都是做生意的。
她骨子里也流淌着商贾的血液。
虽然她从没有缺过钱,但是赚钱让她有满满的成就感。
“可以。”霍冲答应她很痛快,“那我们就说好了,你先帮我,可能要受些委屈——祖母那边大概也不愿意,会为难你,日后我会帮你。”
姜令仪喜欢这种交换,一口答应:“好。其他的事情,侯爷不用操心,奴婢可以应对。”
公平交易,双方各取所需。
霍冲没有再说什么。
姜令仪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把白日庄子上送账册一事说了。
“老夫人惦记旧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语气诚恳,“但是奴婢以为,这般会纵容坏人气焰,让好人寒心。”
不是只有他赵老六父亲有功。
有功的人那么多。
他贪得无厌,吃相那么难看,难道就只针对侯府,不会侵占别人的利益?
才怪。
而且侯府严防死守,就怕有人行贿赂之事。
但是老六这般胆大妄为,他在外面会做什么事情,可真的不敢想。
所以姜令仪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在外多年,”霍冲冷笑,“有人就蹬鼻子上脸了,也是时候,该清理清理这些硕鼠!明日我休沐,你跟着我去一趟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