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害怕了?”
徐凌的声音里有些得逞的幸灾乐祸。
姜令仪突然就很讨厌他。
不愧是徐嬷嬷的孙子,和她一样让人讨厌。
“说说,你怎么得罪侯爷了?”徐凌好奇地问。
他的话,让姜令仪更加确信,今日霍冲是故意带她来的,就是要让她见到诏狱中的情景,不寒而栗。
而个中原因,徐凌也不知道。
姜令仪闭口不语。
她猜测,应该是因为她多嘴了。
霍冲不喜欢多嘴的人。
害怕,她确实是害怕的。
谁不怕刑法加身?
但是她也没有那么害怕。
因为说实话,能在这个诏狱里的人,都是有身份的。
换言之,有价值才会被关在这里严刑拷问。
拷问自已,那是浪费人力物力,她都不配。
她现在难受的是,大表哥那么高洁之人,已经在这腌臜地方被关押数月,而且还受到刑罚,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
即使相见,也对面不相识。
想到这些,姜令仪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哎,你哭什么啊!”徐凌慌了,“你看你做错事情,还有道理了是吧。”
姜令仪低头,泪水啪嗒啪嗒落下,肩头微颤,却是什么其他声音都没发出来。
徐凌叹了口气,“行了,别哭了,以后乖一点,别惹侯爷生气。侯爷那么好的脾气,都被你气到了。”
说实话,他真的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完全没有往“说错话”的角度考虑。
因为他当时也听到了,他没觉得姜令仪说错了话。
许久之后,门终于又被打开,霍冲从里面出来。
姜令仪猛地抬头,水洗过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想从他的脸上窥测一二。
然而,霍冲面无表情。
他黑色的眸子和她四目相对,目光之中闪过警告以及……杀意。
是的,是凌厉的,刀锋一般的杀意。
他想杀了她。
姜令仪打了个冷颤,不寒而栗。
那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狠辣,让她双膝发软,几乎站不住。
原本她还想用些小手段,比如假装晕倒,制造混乱,听一听里面大哥的声音,但是现在她完全不敢。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霍冲真是想杀了她的。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霍冲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姜令仪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跟着霍冲回到侯府的。
徐凌被霍冲支开。
而姜令仪再也站不住,跪在地上。
她不能死!
即使再卑微,她也不能死。
她活着,野奴才有个娘。
即使野奴不认识她,她也能暗中照顾他一二。
活着太苦了,但是只要野奴还在,这人间就值得她留恋。
“侯爷,”她听到自已发颤的声音,“奴婢错了,奴婢认罚,还请侯爷明示。”
空气冰冷,她感觉到自已后背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裳。
霍冲没有回答,屋里针落可闻,偶尔有他翻书的声音传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姜令仪觉得膝盖都已经发麻的时候 ,才听霍冲用肯定的语气开口。
“你今日,来过我的房间。”
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姜令仪瞬时明白了霍冲今日大动肝火的原因。
原来,他是察觉到自已屋里进了人,然后怀疑自已是细作?
怪不得他想杀了自已。
姜令仪立刻道:“回侯爷,奴婢确实进来过。但是奴婢绝对没有乱翻乱动。奴婢若是动了您桌案上的任何东西,就让奴婢天打雷劈!”
话说出口之后,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似乎,她猜错了?
她是去收拾床铺,准备替他晾晒被子,然后发现了枕头下的帕子,认出了那是出自程昭昭之手,然后及时停下,假装无事发生……
也就是说,霍冲发现的其实应该是被褥被动过了。
霍冲发现的是,自已也看到了那条帕子!
霍冲是怕他和程昭昭的事情败露,毕竟程昭昭那个招摇的,把帕子满世界送过一圈,日后自已极有可能再见再认出来。
所以,霍冲今日的举动,是让她闭嘴。
“奴婢,奴婢虽然见到了,”姜令仪知道霍冲的性子,不容人糊弄,咬了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斟字酌句地开口,“见到了帕子,但是不该说的话,奴婢不会对任何人提一个字!”
霍冲不置可否。
姜令仪知道,这些还不足以取信于他。
对于喜欢的人,霍冲大概会不顾一切地保护。
他向来是这样冲动的性格。
想到这里,姜令仪又道:“奴婢出身卑贱,无所依靠。蒙老夫人不弃,让奴婢伺候侯爷。老夫人宽厚待人,侯爷亦是坦荡磊落之人,这是奴婢从前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好日子。奴婢不敢,也不会和任何人争宠,侯爷是奴婢唯一的依靠。奴婢出卖侯爷,是自断后路。奴婢虽愚钝,却断然做不出这般损人害已之事,还请侯爷明鉴。”
她深深叩首,不敢抬头。
从前自已对别人有生杀予夺之权,还要抱怨找不到适用之人。
现在为人奴婢,任人驱使,才明白奴婢如同物件,好好活着,是奢望。
果然,人不能每次都投胎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大概就是对她识人不明的报应。
“你倒是个聪明的。”半晌之后霍冲开口。
听他语气有些松动,姜令仪心依然提着,却升腾起些许希望。
霍冲不是残暴之人,他今日的举动,应该是警告自已吧。
果然如她所料,霍冲道:“日后这件事情倘若传出去,我不管是如何传出去,谁传出去,只管将你打杀了!”
“是,奴婢谨记。”
姜令仪心里发苦。
她相信霍冲不会对任何人说。
就连徐凌都被蒙在鼓里。
但是程昭昭那个大嘴巴……要是气急了,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敢说。
不过转念再想,程昭昭什么都和自已说,甚至,甚至她都会跟自已比较,江子离还有那个书生,在房,事上谁更好,可是她从未提起和霍冲的事情。
可见,她大概也是能够守口如瓶的。
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因为她还不想死。
回到自已房间,惊魂未定的姜令仪,毫无睡意。
她不是担心自已,她是想起了大表哥,心里难受。
好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她梦见大表哥被人用刑,浑身是血,不由大哭着醒来。
“姑娘,姑娘,”红翡提灯进来,“醒醒,醒醒,您梦魇了。哎呀,姑娘,您身上怎么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