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谁,”徐凌站在正屋门口道,“你来。”
徐凌是霍冲的心腹,身上也有五品武将的官衔,而且他应该也知道姜令仪就是霍冲的“挡箭牌”,所以对她也不算客气。
姜令仪缓步上前,“徐大人有何吩咐?”
“喊我名字就行。”徐凌这点倒是没架子,“久在边关,气候干燥,回来晚上被子都觉得湿乎乎的。正好今日放晴,你把侯爷的被褥拿出去晒晒。”
这倒是她分内之事,姜令仪点头称是。
徐凌笑道:“以前都是我的活儿,现在你来了就交给你。”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那你去忙吧,我走了。”徐凌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晾晒被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姜令仪先进了正屋,走到床榻前,先把被子抱出去晒上,然后又回来取褥子。
可是当她把枕头拿开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枕头下压着一方帕子。
起初她也并没有多在意,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帕子上那一丛米粒般的东西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劈。
那是桂花。
出自——
程昭昭之手。
这帕子,用程昭昭昨日骂她的话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丑东西。”
程昭昭不通针线。
但是后来她喜欢上江子离之后,就开始学起了起来。
不过她的针线,实在是……惨不忍睹。
然而程昭昭自已不觉得。
她仿佛发掘了对针线的热爱,但是远非天赋,有段时间针线不离手。
有了才艺,当然得展示,否则那就是锦衣夜行,这就是程昭昭的想法。
所以一时之间,她的帕子到处送,甚至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都哭笑不得,也实在说不出违心夸赞的话,让人赏赐了她十几匹绢,勉励她回家再接再厉。
姜令仪也不哄着她,直言不讳让她再练练。
程昭昭生气,非逼姜令仪换上她的丑帕子,否则就绝交。
那所谓的桂花,真的很像不小心撒了一地的小米粒……除了乱,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姜令仪也收了。
她后来发现,谢家上下,女眷几乎人手一条,还感慨,程昭昭到底送出去了多少条帕子。
好在程昭昭这爱好,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过了个把月,她的热乎劲过去之后,姜令仪就把她特意送自已的那一打帕子都收了起来。
可是无论程昭昭怎么显摆,她都不会把帕子送给不相干的男人。
霍冲这里怎么会有呢?
而且,还被霍冲如此珍惜地放在枕下。
姜令仪仔细看了看帕子,发现可能因为长期摩挲的缘故,加上这帕子质量委实不算好,帕子边缘锁边都已经坏了。
而且帕子上看起来,还似乎有些……
姜令仪伸手触摸了下,帕子上还有残留的微微的湿意。
霍冲和程昭昭,他们两个……
是霍冲的单相思吗?
如果程昭昭昨晚没来,姜令仪会这般猜测。
可是再想想昨日程昭昭说话时候和霍冲的熟悉……
想想程昭昭知道霍冲有了通房之后骤然色变,拂袖而去的愤怒……
想想霍冲追出去的匆忙……
这俩人,似乎,似乎是两情相悦的?
这种发现让姜令仪被深深震惊到了。
怎么会?
程昭昭明明是喜欢江子离的,而且这八年,霍冲都远在边关,两个人怎么可能有联系呢?
霍冲刚回来,也不可能那么快联系上。
难道是当年,大家都年轻的时候,他们两人就……
可是那当时,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霍冲倒是好说,到现在都还是孤身一人。
可是程昭昭是嫁过人的。
不过转念再想,江子离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昭昭倘若和离之后,再嫁霍冲,现在看起来也是极好的。
只是,两人还没有和离,加上程昭昭外面那个穷书生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霍冲知道吗?
他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这俩人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引起很多议论?
姜令仪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如果是别的女人,有夫君的情况下还出去乱来,她肯定不屑一顾。
但是换成程昭昭,她下意识地想帮她排除万难,和霍冲在一处。
她甚至想,这俩人在一起,真是极好的。
都是很好的人。
可是,自已现在是霍冲的通房,虽然是假的,但是程昭昭昨日误会了,生气了吧。
两个人应该是吵架了,否则霍冲也不会被气得半夜哭。
没想到,霍冲是这样的男人。
这几乎被揉烂的帕子,带着他多少深情……
哎,这事情可怎么办?
姜令仪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件更坏的事情。
——霍冲喜欢程昭昭,可以纵容程昭昭的坏脾气。
可是自已现在就是个通房,可以随便发泄丢弃。
倘若他知道自已察觉到了他的秘密,会不会恼羞成怒,把自已撵走?
毕竟程昭昭还没有和离。
那不行!
现在她无处可去。
只有在侯府,她才是安全的,而且她还有机会做些事情。
姜令仪想了想,咬唇把枕头放回原位,又把已经晒出去的被子抱回来,摆放成原来的样子。
就只当,她今日没来晾晒被子,什么都没有发现。
姜令仪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已,一定要沉住气,她什么都不知道。
日后必要时候,如果可能,她会尽力促成两个人的好事。
只是想到自已现在的身份,姜令仪知道,这件事很棘手。
不过眼下的状况,虱子多了不痒,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感情,她其实是高兴的。
也幸亏红翡被支出去了,否则她真的很难解释。
姜令仪把被褥整理成原来的样子后就出了门。
她在自已的铺子里,见到了早就等在这里的白露。
“……奴婢和那老虔婆说,铺子被转给县主了,要来挽回些损失,她答应了,所以奴婢一直在这里等着您来。”
“她是不是很生气?”
“岂止是生气?简直气得要火烧灵堂。”白露道,“您是没见到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孙耀祖那畜生也着急了。”
“他开始担心聘礼了?”
“对!”白露解气地道,“他在到处找账册,算银子,结果算下来,聘银能勉强凑出来,但是什么风光的婚礼,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