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汪静、王雪、花明明,我们四个人坐2 路车,来到“王中王”歌舞厅。
本来可以骑车子的,但想到是潘劲松来,回家时不用操心,我们就坐了中巴车,四个人四块钱,中巴车走走停停,等到了“王中王”,已经是八点半了。
“晓得还不如坐面的,坐个面的也才五块钱,大不了六块。”
想想也是,多两块钱,要省出好多时间。
潘劲松也只带了他的一个好朋友,他来,纯粹是为了我,不带一点公务。汪静陪他的朋友,我陪他。王雪和范明明坐在小姐们坐的沙发上,我给她们端来了饮料和口香糖,怕她们无聊。
我跑进跑出,对于王雪和范明明来说,她们俩都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所。我告诉她们:“没事,你们随便玩,没人管你们的。” “要钱吗?”明明担心地问。
“在这种地方,只有男人才要钱,放心吧,没人找你们要钱。”
明明是我初中时的同学,那时候,很有理想,很有抱负,可以这样说,我走文学这条路,跟她是分不开的,尤其是对于中国古典文学的兴趣和研究,我完全是受她影响所致。
想当初,我们才十几岁,她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繁体字的古装书,那些文字,从右往左,竖着排列,开始看得累,但后来慢慢地就品出了其中的韵味,对于繁体字的认识,我们基本上是无师自通的。
她把我领到这条路上,尔后,初中毕业了,她上了师范,我按照父母的意志,上高中,他们想的是清华和北大,而我,偏不争气,只上了个B 县师专,两年制。
这两年小瞧不得,我才刚参加工作,明明就给我下了结婚请帖,尔后,七个月不到,就又给她小孩办满月。人家都说十月怀胎,她倒好,才七个月,就生下了仔。
如今,她已是五岁孩子的母亲了,今天到我这里来,是因为她和雷真吵了架,吵得比较厉害,要离婚,所以她来了。
我伴舞的事,是不用隐瞒她的,虽然现在的处境不一样,但我们总是能够相互理解,心心相印。
郭小姐见到她们问我:“你一起来的?”我说是的。她又问:“她们是来坐台还是来玩?”我说:“她们是来玩的,不坐台。”说完后,赶紧又补充:“要是有台坐的话,叫她们坐一坐,也好哇。” 郭小姐笑着走开了。
我给王雪和明明说:“今天晚上的生意好得要命,要是领班叫你们坐台,那你们就进去坐,坐一晚上四十块钱,小费另外算。” “怎么坐台?怎么……坐?”明明对舞厅的事一无所知,难怪,她在陈集那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呀,“陈集三年,母狗当貂婵”,这话可是她们学校的老师们自已编出来的。
我告诉她,所谓“坐台”,并不是坐到台上,你只要陪客人说话、跳舞,陪他坐一坐,吃吃口香糖,喝喝饮料,就行了。
明明又说:“我能行吗?我又没化妆,又矮又不好看,穿得也不好,人家肯定看不中我。”
“矮一点儿还好些,藏发数,你看,你现在还像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哪有一点儿当妈的影子?说真的,你看起来比王雪还年轻。” 王雪对坐台不大关心,她关心的是潘劲松和她的保险。
她问我:“姐,你又跟潘书记说了吗?”
“这样吧,等一下,我让潘书记请你跳舞,你们边跳边说,你的事,你还是应该亲自和他谈,再说,你们那些条款,我也跟他说不清楚。” 我安排潘劲松和王雪跳慢四,我跟明明讲舞厅的事。
跳完了,我和潘劲松回包厢,让她们两个在外面自已玩。
一会儿,领班来叫门,“哎,跟你一起的那两个,你去给她们说一下,又来客了,没办法,小姐都用完了,你去给她们说,让她们顶一下。” “我给她们说了,你安排就是。”
“我安排了,她们进去后,不知怎么,又跑出来,我又不了解,你去说吧。”
我就过去问她们,她们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明明尤其像个小孩子,她说:
“刚才那个女的,她问我们坐台吧,我们说坐,她就让我们到那边屋里去,屋里有电视,放着歌,坐了四个男的,我和王雪进去后,她就走了。” 我说:“对,这就是坐台,就是这样的。”问她们:”那怎么又跑出来了?”
“唉,王雪还好一点儿,人家还跟她说话,我坐那儿,人家都不理我。”
“那也不用跑出来呀……”
“不是,是他们叫我出来的。”
我能想象客人退小姐的样子,所以就不多问。王雪说:“我看她出来,我也就跟着跑出来了。”
看来人家看上了王雪,没看上范明明。
领班过来,问:“怎么样?坐吧?”
我连忙说:”坐,坐。“又让她们跟着领班,二进宫。
明明现在是看不出一点点儿才女的风情和浪漫了,乡村学校的生活,已经将她彻底改变了。
至于王雪,我觉得她应该在这种地方锻炼一下,这里能锻炼人的口才、交际能力,这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交际场所,它能让你有很多意外的收获,对于保险小姐来说,这一点很重要。
这地方虽然有黑暗,有肮脏的钱与肉的交易,但这里确实汇集着本市上流社会的男人,对于一个小人物来说,一件很难很难的事,而他们,却只张张嘴,打个电话,说句把话,就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比如说王雪的保险,如果不是潘总经理,她到哪里去完成四万块?莫说四万块,就是四千块,四百块,也不知她要付出多少心血。
这就是我王雨,一个成熟世故的女人眼里所认知的社会。
歌舞厅就是这样的地方,虽然有黑暗,有肮脏的钱与肉的交易,但这里确实汇集着本市上流社会的男人,女人们也在战斗着……如余杰所形容的:“她们并排坐在暗红色的真皮沙发上,等待着客人的召唤。在这四季都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她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的温度,永远是盛夏的打扮,背带裙、小背心、牛仔短裤、水晶凉高跟鞋,裸露着大片大片的面积—肩、背、腰、肚脐和大腿,捕捉着黑暗中窥探的眼光。狩猎的是被窥视者,被狩猎的是窥视者,这里执行着另一套逻辑。她们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唇打上了鲜艳的口红,脸上冻结着冰凉的笑容,微笑是指挥一组脸部肌肉精巧地配合运动的产物。她们翘着’二郎腿’。让大腿更加修长,让裙子显得更短。她们涂着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燃烧的香烟,香烟越燃越短,正如她们的青春。她们却浑然不觉。这时,肥大的身躯和面孔贴了上来,矫小的她们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