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礼尚往来的远不止读书人翟怀安，次日秦姻的奶奶周氏又从乡里过来，这次她还带着一个姑娘，说是秦烟大伯家的姐姐大凤。
大凤跟秦烟差不多高，长得还不错，眉目间含山带水，跟她见过的大伯有几分像。
可能是秦家人皮相都好，她曾见过的大伯虽然性格憨厚，长得高高大大，面相却也是不错的。
当然大伯还是比上秦秀才，想来秦秀才的长相在秦家最为优秀，不然当初也不被城里的姑娘赵玉娥看上。
奶奶周氏这回也不是空手而来的，提了一大袋子红薯还有两三个南瓜。
进院门就开始嚷嚷：“阿烟，快给你奶奶和姐姐拿些吃的过来，这五十六里地路过来，还拖着两袋子东西，快把人给累死了。”
虽然是秋天了，但白天里的日头还挺大，这一路过来想来应该确实受了苦。
秦烟先给她们端了茶水，给她们打水洗漱，又准备了两份米饭，又准备一盘荤菜，一份汤。
薛大婶要上去帮忙她没有让，给长英使眼色让她私下先嘱咐薛大婶一番，有的事情不能说漏嘴。
“你那舅娘今日倒是大方了许多，”周氏看着端上去的还荤菜，脸上笑得十分和善。
“今日前面做多了些，天热放不住。”
秦烟的一句解释让周氏顿时又有些生气，原来是别人吃不完的才给她吃，倒也没有揪着这问题不放，转头问：“你爹一直没有回来？”
“没，上次您和大伯走后他就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嗯，”周氏重重的叹一回气，“阿烟，你大凤姐姐冬日就要成亲了，还没有来过县城，你带她到处走走，长些见识，也不枉她生在我们秦家一回。”
叫大凤的姐姐，低着头吃饭，夹菜的时候都不怎么敢夹肉吃，想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拿着筷子的手看上去十分粗大，看来在家里没有来做事。
“好，”大凤还是让秦烟生了些怜悯之心，“不过，奶奶，大凤姐姐都要嫁人了，我想给她买些东西，我那盒子里的钱你就别再拿了。”
有了上次的事情，秦烟就不敢把银子放在屋里，够一贯钱就收起来，现在屋里的盒子大概有七八百文钱。
这话让周氏有些下不来台，一个长辈拿孙女挣的几个辛苦钱，确实有失长辈身份，但周氏自然不会承认自已的错。
“奶奶也不是有意要拿你的，就是年纪大了走不了远路，拿了你几个钱当车费。”
“车费也用不了一百多文的，”秦烟故意把这话说得小声，可还是让其它人听得很清楚。
周氏把筷子往碗上一拍，秦烟假装吓得一缩，不再出声。
周氏看到秦烟被她吓住，于是又拿起筷子用饭，只是还拉着一张脸。
下午老太太也没有作妖，就在西屋里歇息。
大凤倒是勤快的人，主动帮着秦烟做事，还帮着打扫屋里屋外，见秦烟有条有理的指挥人做事，看向妹妹的眼睛里全部仰慕。她原以为妹妹一个人生活过十分凄苦，却没有想到她如此能干。
傍晚，秦烟就真如老太太说的那样，跟长英带着大凤去城里去闲逛。大凤是第一次来县城，虽然对许多新奇却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大凤姐，奶奶说你要出嫁了？”
“嗯。”大凤十分腼腆。
“嫁给哪家郎君？”长英现在对这样的问题最兴趣，自然要问到底。
“我们镇上开杂货铺子郭家的儿子。”
“那大凤姐，你见过那郎君没有？”
“见过一次。”
……
长英还在问大凤成亲的事。
秦烟没有出声却在也想大凤的亲事，如果能嫁到镇上做生意的郭家，想来还是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这亲事有什么条件，还有说另有原因？
原则上来说秦家与郭家算不上门当户对，虽然郭家也只是镇的小生意人，但秦家的条件更差。
秦家虽然出了个秀才，但多年以来这秀才再没有往前走一步，何况他抛妻弃女，想来这名声乡里也已传遍，人们不说是常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据秦烟所知，秦秀才虽然在陈家做事，好像却并没有向老家的人伸过援手。
是不是秦家还答应了郭家什么事情，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的事情，秦烟只想了一下没再想。
次日上午，老太太不见人影，秦烟抽了空带着大凤出去了一趟，用了一两银子给大凤买了一对银耳坠，差不多是首饰店里最便宜的。
大凤却十分感动，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个妹妹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她见过，据她爹说二叔多年就不管妹妹了，妹妹如今却还给她买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只觉对不起妹妹。
“大凤姐，你拿着吧，就算是我娘给你的添妆，她走得早没能给看到你出嫁，再说你不接着，到时候东西还是会被奶奶拿走的，但会不会给你就说不定了。”
大凤只能接下，奶奶这次带着她来城里不是简单的来看妹妹，也不是真让她来城里增长见识的。
秦家能与郭家攀上亲，而且奶奶还许了郭家，会给十两银子的陪嫁，奶奶这次来是为了她的嫁妆。
家里地本就不多，大大小小的十多口人，还要供二毛读书，家里人吃都吃不饱，哪里有钱再给她买嫁妆。
一开始，大凤也不知道爷爷奶奶为何要给她许这样的亲事，直到那日里，听到小婶和小叔说话她才明白。
小婶对着小叔抱怨：“家里三兄弟，只有你最不受待见，最没用。以前你爹娘要全家为二哥读书埋头苦干，结果你二哥没为家里出过什么力。后来又为你大哥家的二毛读书节衣缩食，现在又为大哥家的女儿嫁妆苦恼，如果凑不出那份嫁妆，家里说不定要卖地。到时候家里其他就只有饿肚子的份。”
“你爹娘就是看不见你，就是拖死我们三房。”
当时小叔说：“我爹我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这一家人，想让我们都过上好日，现在二哥已指望不上，二毛读书的书的事也成不了。他们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另寻一条路？”
“另寻什么路？嫁个女儿要给十银子的嫁妆？在这乡里有谁会给女儿十两银子当嫁妆？何况我们饭都吃不饱？银子都拿走了，还有什么出路？”
“那郭家不是独子吗？而且听说身体还不好，我想他们是想走大姑家的路子，希望大凤将来也能拉扯一把娘家人。”
那时大凤才明白，爷爷奶奶是希望她将来能如姑奶奶家嫁到陈家的表姑一样，当家作主拉扯娘家人。
这些年姑奶奶一家在村里极为风光，到处炫耀，什么吃的、用的都是女儿买回去孝敬的，惹得奶奶常常暗自发脾气。
爷爷准备卖地给她凑嫁妆，但奶奶还是不甘心，所以才会走一趟，主要目的就是要二叔要钱。
二叔这些年做的事情，乡邻私下都知道，说他抛妻弃女。她感觉奶奶这一趟白来了，二叔根本不可能管她嫁妆的事情，不，也不算白来，至少在妹妹这里得到一两银子的东西。
大凤默默地收下东西，妹妹真是心善，她可能不知道，即使自已现在收了她的东西，回去之后一样会被奶奶收去当嫁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