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大伯秦铁柱对陈家还十分熟悉，申时末就将秦秀才给找了回来。
听到有人进院子，秦烟才往后院去，同时也让长英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早起。
秦秀才一进院子，显然对院子里改变也是大吃一惊，秦烟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依旧是没有叫一声爹。
“娘，你怎么进城来了？”
“跟你娘假模假样的干什么？我才不信你大哥没跟你说。”
秦秀才看着自已的大哥，他刚才扯着自已一路过来，只说娘进城来了，其它什么也没有说。
老太太看看两人的表情，心里只道了一句，这老大老实到了家，原来还真是什么都没说，想来是他不好意思开口。
“他没说，那就我来说，你的二侄子想进这梅江书院读书，我们将他送来了。以后呢，就住在这院子里，平常一日三餐就让阿烟做给他吃，学院的束脩就由你交。”
这话不止让秦秀才吃惊，而且让秦老大也吃了一惊，他记得在家里不是这样计划的，是说吃住就在老二这里，家里给凑束脩的，什么时候他娘又改变主意了？
“看我干什么，当年你读书，你大哥可是没少出力，现在家里人多，又还是那些田，也该你出力的时候了。”
秦秀才没出声。
“听说你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真能干，自家的女儿不管，给别人家做牛马那么多年都可以，供你侄儿读书这事你就不许有异议。”
秦烟突然感觉到这老太婆至少脑子清楚，比秦秀才看事透彻。
事实上也是，这周氏虽然是个厉害的人物，就喜欢打秋风，主要也是因为有一大家子人，家里也确实穷。
她一直也是十分能干的，当初她嫁给秦叔田，秦叔田家里穷，只两亩地，如果家里的女人不能干，秦家到后来也不会有十亩良田，养大四个儿女，还供次子读了多年的书。
只是这样的人到了老年，儿女子孙一多，难免就会偏心，也会生出许多势利心来。
其它儿子女儿都在乡里刨土，在她眼里，只有次子一家过得舒坦，自然就想着常来打秋风。
这些年次子的事情她也不是不知道。当初陈家独子去世后，留下冯氏和两个孩子，他儿子说是过去给当掌柜，秦家人自然也不真以为就是掌柜。
后来儿媳没了之后，秦家人更是认为次子会和冯氏走到一起，秦家也可跟着得不少好处。
只是这许多年过去，次子还是陈家的掌柜，也没有往家里拿什么。
秦家可以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着，还不如儿媳妇在的那几年给家里的帮衬。
而冯家从女儿当了寡妇之后的这些年，却过得十分风光，所以她才看透了。
秦烟还是高看了她，老太太开始脑子也是不清楚的，也是心存贪念的。
儿子几年不管孙女的事情，她早有耳闻，已有众多孙子孙女的她，自然不会对一个与自已感情不深的孙女有怜悯之心，更何况，当初赵氏死时候，她想接管这院子，这里的街坊和赵家的人可没让她好过，失了不少面子。
此时老太太拿秦秀才不管女儿的事情来说道，自然不是要儿子管孙女，只为自已的孙子二毛。
在她的眼中，孙女已经能给人当帮工，还有这院子当家产，完全不用她操心，还应该回报秦家些。
“入院是要考试的？二毛考过了吗？”秦秀才被老娘怼得开不了口，只能问这一句。
这两年过年回去，爹和娘总夸二毛读书厉害，他私下里看过二毛的功课，完全入不得眼，不知怎么就能进这梅江书院了。
“二毛读书很用功，那年二毛才入学一年，他夫子就说他是读书的料，自然能考进？”
那夫子夸二毛已经六七年前的事情，现在二毛也早不是当初的二毛，凭二毛自然是考不进的，这话秦秀才并没有说出口。
“不是有二叔吗？怎么还要我考？二叔不是认识学院的许多先生，就连山长也认识的，他们总得给二叔几份面子，说一声不就得了？”
原来这小子打的是这主意，看来也不是什么读书的，秦烟心里暗笑一声，这事看秦秀才要如何解决，他在梅江书院早就没有面子吧！
“那也还是得考的，你会读书怕什么，当初你二叔都考了进去，你自已也是行的。”周氏对自已孙子信心十足。
秦秀才看一眼他娘再无多话，秦烟心里笑了一声，及时的避开了去。
晚食是秦烟准备的，准备的不多不少，凉抖面加上几样小菜。
饭后，秦秀才说家里地方不宽敞，出去歇。
老太太再三让他保证，明天会回来处理二毛的事情。
夏天里，晚饭后，太阳的余晖还在，秦烟不想与这几人待在一起，就站在院外的树下乘凉。
书院巷后面有条河，傍晚站在巷子里，有阵阵凉风袭来。
“阿烟，你也在乘凉吗？”是隔壁的陈婆婆，她也正在巷子吹风。
“是的，陈婆婆，还是这巷子里凉快。”
“阿烟，你家今日来客人了？”
秦烟看了一眼院内，虽然她们在院外说话，但她敢肯定，院内的在人在听着。
“是的，我奶奶和大伯带家里弟弟来了，要去梅江书院读书。”
秦烟说这话的声音很大，好像有一个会读书的弟弟很骄傲，说话间向陈婆婆走去，对着陈婆婆使了个眼色。
“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你家李先生门下的学生。”
“那自然好。”说着两人就往书院那边走去。
说话的声音变小，院里的人再也听不到说的什么。
当夜，大伯和二毛歇在西屋，秦烟就只能和老太太同住一屋。
老太太白日里行了远路，晚上倒睡得踏实，鼾声不断。
秦烟因为不习惯，倒只睡了两个时辰，早早地就起了床。
开亮不久，铺子准备开门时，院里的人也都起来了，那二毛还装模做样的拿着一本书读。
老太太一觉醒来，没看到孙女，只听到厨房里有声音，这时难免问一句：“阿烟，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寅时。”夏天许多东西不能过夜，必须得早起做准备，就连猪肉都是长英每天早上才带过来的。
那就是已经起了一个多时辰了，老太太似乎是没有想到孙女这么早就起了，有些不好意思，“阿烟，我可帮你做些什么吗？”
“不用，你帮了舅娘也不会另开工钱。”
老太太一听这话又歇下了心思，一点亏都不想吃。
秦烟给几人拿了早食，就是普通的粥和馒头小菜。
“奶奶，大伯，你们将就用些，我刚才拿的时候没有让长英看到。”
老太太的气有些不顺，想着吃一点粥和馒头还得偷偷摸摸的，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几人吃完早食，秦铁柱倒是闲不下来，帮着往水缸里挑水，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等着次子归来。
二毛来到铺子门口，看到着铺子里的面食，饼，小笼包，十分眼馋，到底他没有动手进去要，只因看着进去吃早食、买早食里大半部分都是学院里出来的学子。
秦秀才申正就回到了院子，带着二毛去往书院。
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当时秦烟正在后面的大厨房做事，抬头看了一眼，二毛成了焉茹子。
“怎么，没成？”老太太似乎是不敢相信，“是不是夫子考得太难了？”
二毛点点头，秦秀才的埋着头，看上去有气愤、有羞愧。
“铁根，你也就没有找熟人帮着说一说？”铁根是秦秀才最先的名，老太太还是习惯叫他小时候的名字。
“说什么，如果不是二叔，还不至于这惨呢？”
“啥意思？”
“那书院的先生都知道二叔抛妻弃女，说他这样失了良心的人，侄子自然也不是品德良善之人。”
这事让老太太一下子来了气，对着秦秀才就是一顿臭骂，然后拉着二毛，大儿子就要走。
这时秦烟走过去，“奶奶，都快到中午了，吃过午饭再走吧！”
“有什么好吃的，顿顿都是稀饭，馒头。”
周氏气极，谁的脸也不给，然后就去屋里收拾东西。
出来的时候对着秦烟说：“阿烟，我收了你几件旧衣裳，回去给你大凤姐姐穿，她和你身高差不多。”
秦烟自然不会相信她拿的是旧衣，心里早就有打算，不可能什么都不失去的。
想起昨天傍晚她给陈婆婆说的话，心里有些得意。
昨天她让陈婆婆求李先生，说不要让二毛进书院读书，不然二毛和秦家以后就会常到她这里打秋风。
以前她就听陈婆婆说过，新来的学生入书院都是李先生负责考核的。
陈婆婆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且李先生看上去也好说话。读书人最看重脸面，最讲究仁义。
秦秀才的事情在这芙蓉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书院里的学生大多是她的顾客，也都知道秦秀才的故事。
秦秀才带着二毛去书院，自然讨不了好。又有李先生的故意为难，更不可能成事。
秦烟看着几人离去，轻声的笑了笑，其实她也是蔫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