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回过头来,才看到秦秀才在看她。
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没有,她理都没理他,径直去了厨房,为中午的生意开始忙活。
秦秀才一直坐在院子里,直到中午时,看到前面铺子里的生意繁忙,也就两人姑娘支撑着,终是出了院子走了。
等到下午有空闲的时候,回到房里清东西,才发现自已的衣裳少了三套,盒子里零钱只余十几个,少了一百来个,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这相当于白白的损失了几天做生意的钱。
秦家老太太一行人的到来,街邻的自然知道,众人还以为那几人至少要铺子里吃上几日,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次日,秦烟为感谢李先生,专程为他做了几道菜。
傍晚,陈婆子就过来找秦烟,说她家的先生以前就喜欢吃她铺子里的早点,对秦烟做出来的菜更是赞不绝口,末了又问:“阿烟,你小小年纪,为何能做出如此多好美的东西?”
秦烟只笑着说:“其实没有什么难的,就是做的时候需要用心而已。”又对陈婆婆说:“李先生这次帮我的大忙,阿烟感激不尽,如果以后李先生有什么想吃的菜,提前告诉她一声就是。”
陈婆子笑呵呵地:“我家先生也不讲究,你看身边也就只有我婆子一个,另外带有一个长随老李。”
转头又自省道:“说做菜用心,我老婆子的确不怎么用心,虽然说这院子主仆只我们三个,但院子里的事情还是不少,洗衣做饭打扫都要操心,我在做食方面就更没那么用心了。”
“陈婆婆,以后你忙不过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给准备一两个家常菜,你再做随意做点小菜,配合着用也是行的。”
“对,对,这是个好法子,我以前都没有想到。”
陈婆子似乎十分懊悔,“都是我太粗心,对不起夫人去之前三番五次的重托,要我照顾好先生,老婆子我有负她所托啊?”
秦烟知道李先生四十多岁,比他爹还大几岁,从她穿到这里的时候,就听说李先生的夫人已经没了。
那些年没有少听陈婆婆与王婆婆说她家先生与夫人的事。
李先生与夫人王氏娘家是世交,两人早早的结为夫妻,可谓是夫唱妇随,感情十分和睦,夫人一直支持李先生读书,后来李先生还中了贡士。
两家家境都不错,李家在乡里有上千亩良田,王家到处都开着铺子,中了贡士的李先生也无心仕途,回了梅江县,夫人去世之后在这里任了夫子。
只可惜夫人王氏去得太早,但夫人娴慧,在去之前就安排好了与李先生生的一对儿女的婚事,女儿嫁回了娘家王家的一个堂亲,儿子也定下了亲事,儿媳也是个温和知礼的姑娘,唯一牵挂李先生后半辈子没人照顾。
秦烟想想,算起来李先生的夫人离世已然五年多。
“你家先生没有想过续弦?”
“自然有媒婆上门,都被我家先生拒了,他说儿女已长大,儿媳妇已经可以打理家的事务,他不需要再娶。依老奴看,先生是还没有忘记夫人,心里提不起劲。夫人也是真好,两人都是真情实意的人,就是没能白头到老。”
万物皆有遗憾,何况人呢?不过李先生应该是个深情之人,也许是再没有遇到能让他动情的人。
六月是最热的时候,有一天,秦烟突然发现对面空了快半年的院子有了动静,一看是几个着仆人装束的人在打扫院子。
隔壁的陈婆婆上去一问,才听说是一个地主大户家的儿子要来梅江学院读书,家里怕他住在学院里的那间小屋子太委屈,于是就租了这院子。
陈婆婆还好心地提醒对方,知不知道这院子去年发生过何事?
那个老仆人点点头说,“知道,都知道,签租契的时候,中人说得很清楚,只是我家少爷打定主意就要租这里,他说他才不怕什么鬼神妖魔,即使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他也能镇住。”
听口气,这租房的少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才过了一日,秦烟就听陈婆婆说起那新搬来的住户,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公子,带了两个婆子,一个小厮,一个赶马车的。
陈婆婆说这哪里是来读书的?比她家的先生排场还大。
秦烟见到这位主儿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天以后。
当时正时学院的学子出来吃午食,前几年那个瘦弱的学生,就是秦烟在路边煎饼时就常来的,当时秦烟同情他,卷饼的时候总会选块更大些的,装粥的时候会用一个大一些的碗,小菜也会多给一点的书生。
这些年,书生一直光顾秦烟的生意,小食店开起来之后,更是常客。
秦烟早就知道他叫翟怀安,已经十八岁。
这两年,这个翟怀安倒长高了不少,但还是不及许多男子那样高大伟岸。或许因为本身瘦弱,又有书卷气息,看上去也有几分儒雅。
秦烟听其他学子说过,这翟怀安家里极困难,他家里种的田地都是租佃的,上面有两个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家人日子过得十分辛苦,就希望能出一个读书人改变命运。
翟怀安在书院里读书,所有的花费都是他抄书所得,而且还时常补贴家里。
如今他早上一块煎饼,中午有时候一碗素面,有时候一碗粥一个馒头,听人说,他晚上基本上就不再吃东西。
秦烟没有这种极想出人头地的体验,在卖吃食的时候还是会照顾些,但也不会做得特别明显,怕他误会自已同情他,折了他读书人的气节。
但长英时常使怪,她明明也是同情人家,在给人拿吃食的时候,假装时不时弄错。
比方说一碗素面她会不小加了杂酱,一碗白粥她会弄成瘦肉粥,还请求人家原谅,说装都装了,自然没有还倒回去的道理,自然也不会另收钱。
开始翟怀安不会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长英的故意。
这天中午,翟怀安刚到小食店,后面就跟进来一位陌生的公子,虽同样是书生的打扮,却一眼能看出那人是个富家公子。
衣服的面料,腰间的玉带,随身的玉佩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标配,而且看面相就不像读书人。
“怀安,我请你去我家吃饭,你为何一定要来这里?”
“文公子,怀兄当不起你的请,在这里吃些就行,你快回去吧!”
“那怎么行,都说是兄弟了,怀安在这里吃,兄长陪你就是。”
听起来豪情万丈,可兄弟情明显是硬套的,一个张扬硬攀,一个轻言不允。
“那我看看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旁边的长英可能看不惯大少爷的作风,突然来了一句,“我们小食店都是便饭,街头普通百姓的吃食,可能没有公子需要的山珍海味。”
谁知那公子并没有就此罢休,“谁说本公子就非要吃山珍海味了,既然怀安吃面,也给我来一碗,就跟他一样的”,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翟怀安的对面。
当两碗面上桌后,明显翟怀安的那碗份量明显要多些,那叫文公子的眼睛都瞪大了,“我说,老板娘,有必要这样区别对待的吗?我现在住这对面,咱们好歹也算是街坊了,我的这一份就少了这么多?”
秦烟看他一眼,才明白这就是对面新搬来的住户,原来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