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远递上一块布帕,“别哭了,我们缘份已尽,与其在一起互相埋怨,还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待春雅止住哭声,情绪稍稍好点,裴思远又说:“云姐儿留给我,你买的人你带走,看你这做派,有人给你银子花,想必离开我,你也会过的很好。”
春雅不语,裴思远起身出门,“我和忠旺凑合一晚,你尽快搬走吧。”
瞧着裴思远出门,春雅没由来的说了一句,“你倒是爽快,要是你父亲有你这么大方,何来裴府飞来横祸。”
裴思远听她话里有话,暗藏玄机,连忙转身追问,“春雅,你话说明白一点。”
不料春雅反手就关了门,不再理睬人。
裴思远一夜辗转,细细想着春雅的话,心中有了主意,不过是破财消灾,丢了皇家的生意罢了,还是先救人吧。
接下来几天,裴思远连轴转的忙,去衙门告了假,裴思远探望父亲后,拿着银子一层层疏通,变卖了铺子大宅子,遣散了裴府大半奴仆,银子如水一样花出去,终于在十天后,赎回了父亲与庶弟。
裴老爷一生商海沉浮,努力打拼,出狱后栖身于只有一进院落的家中,见到两辈人积累的家产因为一场莫须有的罪名化为乌有,倾注无尽心血打造的裴府易主他人,半生精心维护的生意尽数失去,又气又急,满腔愤懑难以平复,每日忧思成疾,缠绵于病榻十数日,便撒手西归。
裴家顶梁柱既已离去,裴思远不得不日日在灵前尽孝,他身着素缟,面容憔悴,跪在简陋的灵堂中央,父亲那口沉重的黑漆棺材静静摆在前方。
烛光摇曳,纸钱纷飞,他手中拿着一沓纸钱,机械地不时地添入香炉,四周是寥寥几个忠心未走的仆人,低声啜泣,偶尔传来几声远处乌鸦的哀鸣,更添了几分凄凉。裴思远不时抬头望着那口棺材,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无尽悔意涌上心头,泪水悄然滑落,不过与春雅相恋一场,咋弄得家破人亡呢。
强撑着给父亲发了丧,送葬回家。
忠旺打开院门,一见是裴思远回家,扑通一声跪下来,“大爷,云小姐不见了。”
裴思远身子一软,双手扶着院门,惊得声音都变调了,“怎么回事,云姐儿今早还送父亲出门的,我不过就出城送葬一趟,怎么你就弄丢了人。”
忠旺嚎啕大哭,“大爷,不是我弄丢的,是奶娘把云小姐偷走了。中午奶娘喂饱了云小姐,哄她睡了,我去了一趟集市,回来一看,俩人都不见了,找了一圈,问了街坊邻居,说是那会儿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刻功夫就走了。”
裴思远只听得心惊胆颤,眼前发黑,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随之人也软绵绵地顺着院门滑倒了,人事不醒。
忠旺吓坏了,赶忙背着人进屋放在床上,呼唤了几声,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样子下去不行,得去请大夫上门瞧病。
匆匆关了门去请大夫,走出巷子口又有些不放心裴思远独自在家,还是请崔雨晴过来帮忙照看吧。
崔雨晴二话不说解下围裙,交代了小翠几句,包了几个汤饼直奔小院子而来。
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看,裴思远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屋顶发呆。
“思远哥哥,你好些没,忠旺说你吐血了,是什么情况?”
裴思远缓缓转过头,目光疲惫地望向崔雨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雨晴,你来了。我没事,只是这段时间心中淤积了太多的痛苦,一时气血攻心,吐出的瘀血。”
“既是瘀血,那吐了就没事了,来,你喝水。”崔雨晴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裴思远挣扎着坐起身,崔雨晴连忙上前,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将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喝过水,裴思远还是很颓废,一脸生无可恋的歪在枕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思远哥哥,云姐儿给奶娘偷走了,要我陪你去报官府吗?”
裴思远反应过来,理智慢慢回笼,叹了一口气,“不要去,奶娘是春雅的人,我大意了,原想着云姐儿给奶娘带习惯了,就让她暂时带着。春雅出尔反尔,明明说好云姐儿给我的,现在趁着忠旺疏忽,不声不响的就将人偷走了。我白生了一双眼睛,识人不清,都怪我,我有罪,当初要是听父亲的话,裴家就不会遭此大难。”
崔雨晴有些不相信,“春雅会这么恶毒吗,要置裴家于死地,就看在你的面上,也不应该啊,你对她那么好。”
“雨晴,你是太善良,不知人心能黑暗至此,莫说我跟春雅之间,就是亲兄弟亲父子为了权利也会你死我活,就像当今景王马上要造反......”
崔雨晴都吓坏了,双手直摆制止裴思远再说下去,“思远哥哥,言语需谨慎,当心祸从口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千万别说,要给官府的人听去,你小命不保。”
裴思远哼了一声,“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好怕的,你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就有内乱,你知道我去年出公差押送什么东西去蜀州的,明面上说是粮食,实际上是兵器,黄金,景王野心不小呢。”
得知这个天大的机密,崔雨晴一双眼睛鼓圆的像灯笼,“思远哥哥,你知道这个秘密,他们还肯放你回来,景王也够仁慈的。”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我装傻充愣的,再说他们还需要我回来交差。”
崔雨晴松了一口气,须臾又紧张的问:“那你打算去向上面禀告吗?”
裴思远口气忽地染上了一抹愤慨,恨恨说道:“我才不去呢,成王淫我妻子,夺我裴家财产,我巴不得景王造反成功,皇上自已没有子嗣,就想着传给自已亲弟弟成王,我干嘛要帮这个荒淫无德的家伙。”
“你怎么知道春雅外面的男人是成王?忠旺刚开始跟踪过春雅,被人打了两次,他一直没搞明白凶手是谁,更别说搞清楚春雅背后的男人了。”
“我到底是衙门里的人,专门干这行,花点银子去问一问倚翠楼里的人,人家全都告诉我了,现在想起来很简单的原因,就是春雅一直想进裴府当裴家大奶奶,我在家的时候,她时不时为这事跟我闹。”
崔雨晴一拍桌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春雅去年抱着云姐儿去裴府的,结果被裴府的人打了一顿,晚上好晚才回来,忠旺说脸上全是伤,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在家足足躺了五六天才出门,云姐儿也扣在府里不给她,或许就这样她怀恨在心,搭上了成王,报复裴府的。”
裴思远不说话了,叹息一声,“因果报应,我才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