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春雅次日起了早,悄咪咪的跑去远离倚翠楼的街上找了一间医馆看诊。老大夫一搭脉,恭喜夫人,你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春雅悲喜交加,脑子木木的,从今以后,除了父母兄妹,多了一个跟自已血肉相连的人,手下意识的摸摸腹部,这是自已亲生的孩子,感觉太奇怪了。想象着一个小团子嗲嗲地叫自已娘亲,春雅不自觉地露出甜蜜的笑容。
脚步飘忽的走出医馆,寒风扑面吹来,春雅打个寒噤,混沌的头脑清醒不少,都是裴思远那个混蛋惹的祸,这下进退两难了,昨晚还在做梦傍上成王,以他的能力,或许有机会召回流放在崖州的父亲和兄长,这下要泡汤么?
站在街边思索了一会,春雅折回医馆,开了一付落胎药。哼,就裴思远这个王八蛋,也配自已替他生孩子,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点也没讲错。相识之初,哈巴狗一样,整天围着自已转,每日里好吃的好用的花大价钱讨好自已,这才过了一年多,新鲜劲淡了,一个月都看不见人来,上次居然像狼狗一样,对自已呲牙吼叫,这孩子坚决不能要。
一路暗骂裴思远,春雅回到倚翠楼,推说自已受寒生病,吩咐云烟去煎药。
待到汤药端来,闻着面前苦涩的汤药味,春雅又迟疑了,耳边响起老大夫语重心长的话,“夫人,落胎需慎重,这事非同小可,万一没弄好,以后想怀就难了。孩子无辜,冥冥中投生到你怀里,这是多大的缘分,夫人怎舍得打掉自已亲生骨肉。”
春雅微微颤抖的手几番端起药碗又放下,每次想要一饮而尽,却又被心底涌上的不舍制止。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怎么做都难过。
窗外的阳光从东面移到西面,春雅终是下了决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那份不舍埋藏在心底,再次端上药碗。
'咚’,一声响从窗边猛地传来,春雅一个激灵,转头望去,是倚翠楼的橘猫抓了一只肥硕的老鼠,趴在窗棂上炫耀呢。
老鼠在橘猫爪中拼命挣扎,吱吱地叫个不停,春雅啊得一声尖叫,顺手将药碗砸过去,这个畜生,冷不丁的吓死个人。
橘猫被突如其来的药碗惊得猛然松爪,老鼠趁机挣脱了束缚,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橘猫惊魂未定,瞪大着碧绿的眼珠,胡须微微颤抖,喵喵的大叫着,一副责怪又委屈的模样。
春雅怔怔地望着地上流淌的药液和碎成几瓣的药碗,心上一块巨石好像突然被人挪走,愣了一会大笑起来,这是天意,纠结了半天,药也没喝成,老天爷要自已留下这孩子。既然这样,去找裴思远,看他怎么说。
当春雅将这个消息告知裴思远,喜的他一蹦三丈高,“你有孩子了,是我的,不会吧。”
“当然是你的,就是去年腊八节怀上的,难道你不想认账?”春雅又气又急,眼泪跟着流下,“枉我长了一双大眼,竟然看不出裴郎是薄情之人,当初山盟海誓,要与我双宿双飞的人是你,现在出尔反尔,见异思迁的也是你,我好命苦啊!”
裴思远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瞧着春雅泣不成声,连忙打了自已一个嘴巴,“春雅,我这张破嘴,你是知道的,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你听我解释,我从没想过要抛下你。”
“前些日子疏远你,是因为衙门很忙,皇上要立嗣,大批宗亲到京城来,为了京城治安,日夜巡街,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吃饭都是随便扒拉两口。本想着忙完了这阵子再去找你,结果你又误会我了。过去的山盟海誓,句句肺腑之言,我从未忘怀。”说着,他轻轻握紧春雅的手,“从今往后,无论风雨,我都将与你并肩同行,绝不负你。”
春雅转悲为喜,“那你接下来该怎么打算?”
“我明日便去牙行找人卖了北城那间商铺,凑银子先赎你出来。”
“够不够啊,柳妈妈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要高价的。”
裴思远揽人入怀,“再高价也要赎你出来,总不能让你们娘俩在外飘零吧,真好,我要当爹了,这孩子是裴家长孙,头一份。”
春雅眉头一动,仰脸问道:“这么说如果孩子生下来,你父亲会认回长孙,那是不是说我可以进裴府啦?”
“这个嘛,不好说,我也不知道,父亲应该会认吧。”裴思远揉揉眉心,“我的孩子我自已喜欢就好,回裴府的话以后再说吧。”
裴思远这个态度,令春雅安心不少,不管怎样闹别扭,他有担当就行。老天保佑,但愿是个男孩,那样进裴府应该容易些。
孩子带来的喜悦冲淡了之前的嫌隙,俩人重归于好,坐下来,细细的商量怎样去倚翠楼赎人。
依着裴思远的预算,北城那个商铺卖的银子赎春雅应该大概差不多,等他兴冲冲的揣着银子找到柳妈妈,登时心凉了半截。
柳妈妈一改往日的和煦笑容,绷着白粉抹得厚厚的老脸,拔下一个金簪拨弄着银子,“哟,裴公子,这点钱就想赎春雅姑娘啊,太少了,您可四处打听打听,春雅姑娘是我们楼里技艺最好的琴师,人家光是请她弹奏一场,光赏钱就有百八十两的,您这区区八百两银子可没法赎人。”
“那柳妈妈要多少赎身银子?”
柳妈妈伸出两根涂满丹蔻的手指,“两千两,一文都不能少。”
裴思远惊的心里直发毛,“柳妈妈,不对吧,记得去年有位姑娘的赎身银子才八百,怎么到了春雅这里,您就要这么多。”
“嗨,裴公子,您真是不知道啊,春雅是楼里的头牌琴师,又值青春年华,别人可比不了,身价本来就高些。货好价自然高,裴公子商户出身,最应该懂这个道理啊!”
柳妈妈眼神冷漠,猩红的嘴唇一开一合的,说出来的话令裴思远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
全部的家当都拿出来了还差一半,这可怎么办?春雅怀有身孕,还不敢让这帮吸血鬼知道,他们可是什么阴私下作手段都能使出来的。
心里恨柳妈妈恨的要死,面上却不敢跟她关系搞僵,这倚翠楼可是有官方背景的,惹不起她。
裴思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那麻烦柳妈妈宽限几天,我去筹集银两再来。”
“裴公子,那你尽快啊,春雅姑娘元宵节弹奏的舞曲如同天籁仙乐,深得贵客赞誉,这两天还有客人点名要她弹奏呢,若真有哪位慧眼识珠的贵客心生爱慕,恐怕这花落谁家还难说呢,我这里可是价高者得啊。
“养了春雅几年,老身也希望她觅得良人,脱了风尘,春雅心悦于你,裴公子可别辜负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