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子得了敕令,一手捂着肚皮,一手捂着屁股,弯腰夹腿,朝茅房冲去。
裤子刚刚褪下,就枪炮轰鸣……
夜色越来越浓了,村里没了灯光,人们早已睡下。
牛童已经请假回家。
眼看是马上就要到出发的时间了,而牛娃子,却接连跑了四五趟厕所。
牛成群满脸不耐烦:
“这狗日的,到了事头上,偏生就爱偷懒。
这畜生,怕是找借口罢?”
牛童阴沉着脸:
“我去看看。
要是牛娃子果真是找借口不去,那就半路宰了他。
咱家不要不跟咱们一心的人!”
父子两人,浑然不顾自已吃穿用度,都是牛成祥遗留,说杀人家的儿子,犹若杀鸡。
茅坑里,牛娃子手握杨树叶,龇牙咧嘴。
“特娘的,拉死老子了,疼的屁股都不敢擦一下。”
正说着,肚中又是一阵绞痛。
“噗嗤~~~!
卟噜~~!”
“哗哗哗!”
拉出来的屎,好似流水,哗哗而下。
牛娃子直怀疑,是不是屁股忘了装闸门,将喝进去的水,全给漏出来了。
实际上,牵牛子的药效,是没这么大的。
只不过,刘木匠却不知道,牛娃子已经大半年没尝过荤腥了。
贸然吃了猪肉,就算不服用牵牛子,也是要拉肚子的。
一包牵牛子下去,双重疗效之下,牛娃子差点没给拉脱水。
牛童踮着脚走路,悄悄靠近茅房。
他捏着鼻子,在厕所外偷听一阵。
只听闻茅坑里,牛娃子的屁是一个接一个,拉稀的声音,好似水飚墙。
脸色古怪回到前院的他,对牛成群道:
“爹,这没出息的货,正打标枪咧!”(形容拉肚子像拉水一样)
“哼,母猪吃不了细糠,白瞎了老子一碗白米饭。”
牛成群冷哼一声,听着鸡圈里的公鸡打鸣,说道:
“头道鸡鸣过了,算算时间,已经是子时时分了呢。”(凌晨0:00前后一小时)
“走罢,咱们爷俩去,不等牛娃子了。”
父子两人,牵上老牛,朝着南岗村摸去。
此时,村里早已入定,不知道哪家被惊醒的大黄,狂咻不止。
牛童吓了一个激灵,躲在一株杨树后,不敢动弹。
牛成群却张嘴怒骂:
“瞎了狗眼,听不出来是老子么!
再叫,再叫老子给你做成狗肉火锅。”
那叫唤的大黄狗,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又听闻脚步声渐远,扭头钻回暖烘烘的狗窝。
牛成群不怕被人当成了贼。
这时代出门全靠两条腿,路程远了,半夜就要出发。
更何况,他又拉着耕牛。
就算被人看到,只消一句去娘家帮着驮点东西,就没人会细问了。
牛童胆战心惊的回到牛成群身边,缩头缩脑道:
“爹,你就不怕吗?”
“蠢!
你越怕,人家越给你当贼。
你要理直气壮的大声说话,人家才会将你当成过路的。”
牛童童扭头看看漆黑的村子,若有所思。
南岗村。
刘木匠家里黑黢黢的。
然而,借着稀疏的星辰,却能依稀看到,刘木匠的老婆,正坐在牛圈角落的浴桶里。
稀奇的是,身上的衣服,却没脱了。
更稀奇的是,浴桶里还没水。
倒是旁边,搁了一大桶还冒着热气的温水。
牛圈是新砌的,围墙只有半人高。
作为手艺人的刘木匠,自然也是南岗村里的富裕人家,他家的围墙,足足修了八尺高。
墙头,还插着碎瓷。
唯有这新完工的牛圈,轻易就能翻了人。
挨着牛圈,就是刘木匠堆放木材的厂棚。
这棚子,后墙借了院墙,左侧的山墙,借了厨房。
右边和牛圈共用半截围墙。
墙壁刚刚齐腰,只有几根新立的柱子,将厂棚的房梁撑了起来。
却原来,为了快速将牛圈修起来,刘木匠特意拆了本充当围墙的厂棚外墙。
一堵墙变成一个牛圈,高度自然就低了。
也就是说,原本的高门大院,此时从牛圈这里,轻易就能翻进了屋。
当然,院内的人想要翻墙出来,也是容易的很!
黑黢黢的厂棚内,坐了好几个人。
他们背对半截围墙,不仔细都几乎看不到。
而三天来,每晚都拴在牛圈里的两头小牛,却不见了影子。
倒是厨房对面的柴房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牛蹄挪动的声音。
黑暗中,有人低语道:
“三哥,都这个点了,那家伙不会不来了吧?”
说话者,是刘木匠的妻弟。
这种阴人的事情,自然害怕有人口风不严,因此,刘木匠喊来的,都是实在亲戚。
都是自家人,谁都不会对旁人透露了只言片语。
也正因为这样的习俗,使得朝廷刑罚中,有一条就是——满门抄斩。
“放心!”
刘木匠冷笑:
“牛成群你们不认识,说那勤快人牛成祥,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
牛成祥死后,这家伙夺走了他兄弟的遗产,不过半年时间,就败了个干净。
这几头黄牛,就是他家最后的值钱货,你说他能不来吗?
要知道,他还等着卖牛给儿子说亲呢!”
“这倒也是。”
有人轻笑:
“大哥,说起来,牛老二那娃娃,也是个能人,为了夺回家产,竟然生出了坑自已大伯的主意。”
这人是刘木匠的妹夫,照旧的实家内亲。
也就是牛娃子不在场,不然,高低也要说上一句——
“皇帝老儿的夷九族,就没出过错……”
刘木匠冷笑:
“呵呵!
这才是道理。
你不给人家当兄弟,人家也不会认你这个大爷。”
“那娃娃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狗差,活的不如猪,心里能没气么!
做人啊,千万不要做绝了。”
刘木匠感慨一句,轻笑起来:
“不过,他们斗的越死越好!
这样我才能占了便宜,我有了便宜,也不能亏待了你们不是。”
“这是实在话。”
众人低声附和。
刘木匠老婆接话道:
“几位兄弟,咱们都是自已人,自已人也要明算账。
我再做一次表态,两头小牛都是母的,养上两年,便会下了崽。
只要小母牛不死,最先生出来的崽子,我一定半价卖给几位兄弟,一家一头,公母你们自已挑。”
有亲情的羁绊,又有利益的割舍,几人哪里会不尽心?
当即纷纷拍着胸脯,下了保证……
牛娃子要是听到这话,一定要大骂一句——今后谁再敢说夷九族的都是昏君,就特娘是在放屁!
咋地?
跟着贪官吃香喝辣,出了事了,就要贪官一人顶起?
这尼玛不是自已做着牛马,吃着草糠,偏要给山珍海味都吃腻了的老爷喊冤么!
怪不得张三能成圣,原来能让人家呐喊的,都是非普啊!
流量,可是钱呐。
“汪汪汪!”
忽然,村口传来几声狗叫。
“人来了,都闭嘴!”
刘木匠低声吩咐。
黢黑的院子,再次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