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尿喝多了,就去屋里躺着!
一大早回来就耍酒疯,也不怕别人笑话!”
就在牛娃子决定不再韬光养晦,准备殊死一搏,干掉牛成群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奶奶呵斥大伯的声音。
却原来,正好从娘家回来的刘氏,发现了牛屋里的异样。
这才出声制止了牛成群的暴行……
呵!
牛娃子冷笑,感情这老妖婆,还知道自已不止一个孙子呐!
牛成群猩红的眼睛,闪过几丝迟疑:
“娘,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时间一长,就没人会管这畜生是怎么……”
“住口!”
谁知,往日里素来偏心的奶奶,竟然不等最爱的大儿子说完,就再次呵斥出声:
“他是你侄儿!
他是你兄弟成祥唯一的骨血!”
奶奶刘氏站在门口,手持高粱杆子,指着牛成群喝骂:
“童童都那么大了,你这当爹的,见天喝得迷三道四,也不怕外人笑话!
我昨天见了你三姨,她那侄孙女,长得一表人才,跟咱童童是天生的一对。
我正托她回去试试口风呢!
你这当爹的,一天天净瞎胡闹,童童的婚姻大事重要!”
牛娃子心中冰凉,初冬的天,他如坠冰窟。
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
这偏心的老太婆,不是害怕自已被打死了。
而是怕二儿子刚刚死亡,吞并了二儿子家产的老大,又打死了人家的儿子。
这事瞒不住村民,一旦传开了,他们要被戳脊梁骨!
大堂哥牛童到了结婚的年龄,若是名声坏了,哪个媒婆敢上门提亲,要被女方提着朴刀赶出去的!
牛娃子眼神冰冷。
感情在老妖婆眼中,他的生命,还抵不上堂哥能不能娶妻!
“哼!”
牛成群也听出了母亲的意思,他愤恨的踢了一脚棺材,冷哼一声,使劲丢下半截木柄。
棺材上,自家侄儿吐出的那鲜艳鲜血,浑然视若无睹:
“愣着干甚,还不赶紧滚去做饭。”
“反了天了,天天好吃好喝给你供着,老子给你养肥疯了……”
牛成群骂骂咧咧的出了牛屋。
“嘶~!”
牛娃子艰难的从棺材底钻出来,每动一下,后背就钻心的疼。
伸手一摸,殷红一片。
他试着活动一下胸膛,还好,只是火辣辣的疼,并没有针刺感。
万幸!
只是破了皮肉,骨头没断。
牛娃子一边给自已包扎,脑子却正在飞速转动。
计划要提前了……
原本,他只是打算脱离大伯一家就好,此时已经改变了主意。
——夺回父亲的一切!
牛成群要杀他,那就让他先尝一尝丧子之痛!
刘氏偏心眼,那就让她亲眼看着自已最爱的老大一家,是怎么死的!
牛娃子找了一条破裤子,撕成布条,摸索着包扎了伤口。
刚才被打得尿失禁了,裤子也湿漉漉的,又换上另一条满是补丁的裤子。
这些破衣烂衫,本是堂哥牛童童的衣服,原主家的好东西,都被奶奶分给了大伯一家。
他哪里还有不带补丁的衣服!
这偏心的老妖婆,浑然忘记了牛成祥也是她的崽。
牛娃子蹒跚走出牛屋,圪蹴在门外的便宜奶奶,蔸头就骂:
“你个遭瘟的,这么大的人了,就不会勤快一点?
你大伯喝多了,你跟他顶嘴作甚?
一点尊卑观念都没有!
要是你爷还活着,非拿牛鞭给你吊起来抽。”
‘老毕登,等着吧!’
牛娃子心中冷笑,他已经生出了杀意,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奶,我在清牛粪,大伯……”
话音未落,就被刘氏打断:
“少狡辩了,还不赶紧滚去做饭。”
牛娃子不和死人争辩,走向厨房。
起锅、烧水,从米缸里舀出三碗橙黄的小米,也不淘上一把,直接下了锅。
反正这种杂粮饭,又没有他的份,洗的干净了,大伯一家不是要少吃好几口?
奶奶屡次教导——必须要勤俭持家。
这都是遵从刘氏的吩咐啊!
小锅里的米熬着,牛娃子在另一个锅底,也添上一把硬柴,却不放水,任由铁锅受热。
他抱着簸箕,去了隔壁的杂物间。
老爹留下的房产,是“匚”字型的三合院。
最深处的主屋,是三间进深两丈的瓦房;左右两侧,则各有两间只有一丈进深的偏房。
这样的三合院,整个桃花村上千口人,却只有区区七八栋。
唯有村长次秋家,才是二进“日”字形的四合院。
便宜老爹起建牛屋的时候,打的也是盖二进四合院的主意。
位置都选的好好的了,只要将牛屋改成一排瓦房,围墙一圈,就成了仅次于村长家的“豪宅”!
却没想到,一朝押运赋税,葬身妖腹之中。
雄心壮志,都化成了空……
牛娃子冷笑:
——只因老爹出事前,正在竞争甲长的职位。
一个小小的里正,随口一句话,便能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中。
“古往今来,何以解忧?”
“唯有承冠……”
便宜老爹,坏事就坏在“谋事不密”上。
村官没当上,反倒是丢了自已性命。
牛娃子舀了两葫芦瓢的麦麸,回到厨房。
大锅早已烧热,牛娃子将麦麸倒在锅里,瞄了一眼门口,见到没人,偷偷洒了一把盐,掂起铲子快速翻动。
不一会,麦香四溢。
牛娃子翻动一阵,眼见香味越来越浓,不敢再耽搁,急忙盛满一个葫芦瓢,使劲压了又压。
滚烫的麦麸,团成一个整体,就算轻微晃动,也不会撒出来。
牛娃子这才住了手,端起水瓢,开始朝大锅里加水。
他再次瞅了一眼门外,见到没人,赶紧将装了炒熟麦麸的瓢,藏进了柴火堆里。
牛娃子刚刚做好这一切,院子里的刘氏,闻到了香味,顿时呵斥起来:
“一天天也不学好,净鼓捣没用的,不过喂给猪吃,你炒那么香,也不见它多涨二斤肉。”
牛娃子抱着簸箕走向对面的厢房,扭头冲刘氏淡淡一笑:
“奶,这喂猪,就和伺候人一样,伺候的好了,它就吃得多、长得快。
你看咱家的猪崽,不是比别家的大了一圈么!”
“哼!”
刘氏冷哼一声,不做声了。
说来也怪,都是老母猪带孩子,自已家里的猪仔,就是要比别家的长得快了一些。
尤其是那皮肤,黑皮下面的白色真皮,几乎都藏不住了,就连一身的黑毛,也油光发亮。
她怕牛娃子偷吃猪食,也曾亲自侍弄。
然而,那群小猪崽子,长得皱皱巴巴的不说,就连食也不爱吃了。
反倒是牛娃子一接手,猪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你这小畜生,生来就是照料牲口的料。”
刘氏发自内心的感慨。
‘我天天给猪食里面加盐,它长得能不快么!’
牛娃子暗自冷笑一声,却不搭话。
牛娃子抱来一捆杂草,蹲在铡刀边,将草铡成半寸长的小段。
而刘氏,见牛娃子活都快干完了,这才起身去了厨房。
等牛娃子抱着一簸箕青草,回到厨房的时候,刘氏已经从大锅里舀出了一碗麦麸汤。
“吧唧!”
破碗被放在了灶台边。
就这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麦麸汤,还是用家里最破的那个豁口碗盛的。
因为它装的少啊!
在大伯一家看来,牛娃子多吃了一口,家里的畜生不就少吃了一口不是!
“一天天活不干,吃的倒不少。”
刘氏一脸的厌恶,浑然忘记了自已刚才的感慨。
“奶奶,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嘴吃食么。”
牛娃子淡笑。
谋事不密,最先害已。
这个道理,底层爬起来的牛老板,怎会不知呢?
嘴里的“奶”喊得越甜,下刀子的时候,阻力才会越小!
小锅里熬煮着的杂粮饭,已经散发出了香味,刘氏生怕牛娃子偷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这杂粮饭,自然是没牛娃子的份的。
这也是刘氏进来的原因。
偏心的老太婆,莫说杂粮饭了,就连麦麸汤, 都不让牛娃子喝饱!
牛娃子将青草放在灶台,坐在锅门口继续烧火,嘴里还甜蜜蜜的道:
“奶,我烧锅,你掌锅。”
“怪不得你大伯打你,看你懒的劲,多干点活能累死了?”
明明是刘氏生怕牛娃子偷吃,等杂活都做完了,这才来了厨房,偏生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牛娃子憨厚的笑着,也不分辩。
前世的牛老板,熟识之人谁不说他是笑面虎?
逢人先给三分笑,又不会少了一块肉,却能让人放下戒心。
这才是无本万利啊!
饭好了。
刘氏直接拿了一个盆,将所有的杂粮饭一股脑盛走。
就连锅巴也不放过,掂起铲子,铲得比狗啃的还干净。
临走时,还不忘交代一句:
“赶紧吃了,好去喂猪,然后洗锅烧水。
今天是沐休日,待会你堂哥下学回来,还等着热水洗澡呢!
那可是将来的大学生,等你堂哥考中秀才,你就等着沾光吧!”
“嘿嘿!
奶啊,等大哥考上秀才,我要养一百头猪。”
牛娃子应承,心里却在冷笑:
大学生?
就牛童那三字经背了半年,还没背会一半的蠢货,刘氏是有多么自信,才会说出大学生三个字?
俗话说得好:
县童生、市秀才、省举人、国进士。
这大学生,可是京师太学院国子监里的学生。
虽然只是秀才级别。
但是,全国全年,也不过就录取了那百十号幸运儿。
要知道,国子监内,仅有“五经、六堂”十一个班而已。
十一个班,该能招收了多少人?
就这,还要留了名额给藩国子弟。
那太学生,不过秀才品级,却能直接做了县丞、教谕、训导,含金量可见一斑。(县长、教育局长、教导主任)
这老妖婆,口气倒是不小!
牛娃子也不辩驳。
他这人,有个优点,从不和死人计较。
族学的学费,本来是便宜老爹给自已交的。
老爹死后,老妖婆做主,让牛童顶替了自已的位置。
这狗屁堂哥,占了自已的位置不说,还特么要自已给他烧热水洗澡。
他学了半年,大字不识一饭筛,偏生臭规矩学了一箩筐。
洗澡,洗个屁的热水澡!
小河沟里容不下他是咋了!
全村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寡妇上千口子,人人都能洗,就他洗不了?
净作妖!
说起来也是搞笑,牛童顶替了他的名额,去了族学后,都是一个村的崽子,先生也知道牛童是榆木疙瘩脑袋。
于是,第一天就只教了个“一”。
牛童回来,说上学很简单。
第二天,先生教了个“二”。
牛童又说很简单。
第三天,先生写了三横,告诉牛童这就是“三”。
牛童一看。
嘿嘿,原来学写字这么简单啊!
于是,回家告诉爹娘,自已已经出师了。
牛成群一听,顿时大喜。
嘿!
我儿子是天才啊,才上了三天的学,就已经出师了。
于是,牛成群准备大摆宴席,给牛童庆贺,好显摆显摆。
牛成群的狐朋狗友中,有个叫万三千的,混的最好。
于是,牛童写的第一份请帖,就是给万三千写的。
牛童这家伙,拿着一沓纸,足足忙碌了好几天,到了最后,也没数清楚自已写到了多少……
气的老先生找上门来,非要退学费!
刘氏好说歹说,恨不得给先生跪下求情,老先生这才同意继续教他。
这事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谈。
……
ps:各位黎明,请加个书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