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抵达之时，夏洛特、亨利、威尔与杰萨明已围坐于餐桌旁，享用着早餐的温馨；唯独杰姆缺席，缺席于这晨光熹微的团聚之中。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威尔那锐利如鹰的目光，于是，我缓缓落座，特意选择了杰萨明身旁的位置，以此逃避那直视的压力。
她悄然离席，我则故作未见，任由这份微妙的氛围流淌。
“艾比，你的睡眠可曾安好？”夏洛特的声音温柔地询问，带着一丝对研究所是否舒适的关切。
“是的，万分感谢。”我微笑着回应，尽管笑容背后藏着几分勉强。
诚然，床铺的柔软足以慰藉疲惫，而潮湿的房间，或许人们终将习惯；
然而，对于那些共处一室的人们，我却无法确定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杰姆何在？”我的话音未落，杰萨明便已急切地发问。
“圣廷的使者即将莅临，他为何迟迟未至？”
“杰姆今日无法与我们同行。”夏洛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身体欠佳。”我猛地抬眼，却只见威尔的面容如同静谧的湖面，波澜不惊；而杰萨明则是一脸的漠然，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心中暗自庆幸，无人对我产生怀疑。我怏怏不乐地戳弄着盘中的鸡蛋与火腿，心中明白，我一直以来都在期盼着杰姆能在今日的仪式上出现。
他，总是那个能带给我安宁的人，他的举止沉稳，目光温和，与他相伴，我仿佛……更加坚强，不再孤单。
半小时的时光悄然流逝，餐桌旁陷入了一片沉寂，我除了重新整理盘中残食外，别无他事。
突然，一声低沉的锣声打破了宁静，我猛地一惊，夏洛特更是瞬间起身。
“那是飞地的信号。天哪，他们竟来得如此之早……”夏洛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这在她身上实属罕见。
然而，我无暇多想，只见威尔已站起身来，以一种近乎戏谑的语气说道：“跟我来吧，未来的猎手。”
按理说，我应能独自寻得前往图书馆的道路，毕竟杰姆昨晚已带我领略过其风采。
但此刻的我，满心恐惧，早已忘却了方向。
我整理好裙摆，起身跟随威尔步入餐厅之外的广阔天地。
他似乎对我的恐惧颇感兴趣，仿佛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我欲询问杰姆之事，却深知从他口中得到的只会是如同索菲般的谎言——而若是威尔，恐怕只会是更加不堪的敷衍。
他步伐匆匆，且略显踉跄，我不得不小跑以跟上他的节奏。
每一步的迈动，都让我的双腿更加酸痛，也让我对他的不满愈发强烈。
然而，他所引领的楼梯与走廊，皆是我未曾熟悉的景致——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杰姆并未带我走过这样的路。
“这不是通往图书馆的路。”我终于忍不住，愤愤不平地说道。
威尔首次转过头来，凝视着我，最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看来，你昨晚确实全神贯注。”他说道，“我带你走一条捷径——当然，除非你愿意在他们穿越主入口时，与飞地不期而遇。”
“不，我……我不知道。”我慌忙回应。
“当然。”威尔轻松地笑道，“我总要在某个时刻得到我的报酬。”
我挑眉以对。
“什么报酬？”
他的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正当我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时，一扇双开门突然呈现在我们眼前。
一个比我年长一二岁的男孩大步流星地走出，他英俊中带着几分残忍，凌乱的棕色头发与眯缝着的绿眼睛透露出不羁的气息。
我听到威尔在我身边发出了一声不悦的低哼。
“海伦戴尔。”男孩厉声喝道，目光中充满了对威尔的仇恨。
“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同样可以如此问你。”威尔轻声回应，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无疑，你是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吧。或许，你应该向你父亲推荐几本关于与恶魔不正当关系的书籍……”
男孩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似乎正欲反驳，但当他的目光首次落在我身上时，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想必你就是从美国来的那个女孩吧。”他缓缓说道，仿佛美国是一个遥远而可怕的地方。
“我真不敢相信，夏洛特竟然会把英克雷大老远叫来这里，仅仅是为了参加升天仪式。她以为她会因为管理这个研究所而得到特殊待遇吗？”
“我想，你这辈子应该没享受过什么特殊待遇吧，加布里埃尔？”威尔打断了他的话。
加布里埃尔似乎并不打算回应，而是转身面向了我。
“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是吗？”他残忍地问道。我吓得瞪大了眼睛。
“或许吧。”威尔表示同意，“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看着她，也不愿看着你……”
“孩子们！”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谢天谢地，威尔和加布里埃尔终于停止了争吵，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高大而杰出的男人正缓缓走来。
他与加布里埃尔有着相似的苍白面容和尖尖的下巴，眼睛也是绿色的，尽管他的眼神显得呆滞而无神。
“加布里埃尔，你为何不与其他人在一起？威廉，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你还太年轻了……”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威尔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他朝那人走去，那一刻，我以为他要动手。但此时，一阵低沉的私语声开始从远方飘来，威尔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离去，蓝眼睛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与加布里埃尔和那个老人相对无言，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那么，”那人说道，似乎并未在意威尔的离去。
“艾比·盖尔·卡特赖特。你看起来确实像他们中的一员。”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情愿，重复着杰姆之前的话语。
“我叫本尼迪克特·莱特伍德。”
我瞪大了双眼。
莱特伍德？原来这就是莱特伍德家族。
我简直不敢相信安德鲁·莱特伍德竟然是他们的后代……
或许，这个家族还有着另一个我未曾知晓的分支。
威尔为何如此憎恨加布里埃尔？当然，他看起来并非善类，但我总感觉，他们之间的仇恨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本尼迪克特和加布里埃尔已经开始步入图书馆的大门，我紧随其后，穿过一排排书架，走过了昨晚我与杰姆曾坐过的扶手椅——此刻，壁炉前的它已空空如也——直至来到一排我之前未曾注意到的长橡木桌前。
看来，其他人已经先我一步抵达：我看到夏洛特再次坐在了一张桌子的首位，一群大多是年长男性的身影围绕着她；
不过，我确实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
“啊，她来了。”我听到有人低声嘀咕道，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
我再次感受到了那份尴尬与不适，于是急忙跑向其中一张空桌。
“亲爱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一个金发女人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拥抱了我。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金发碧眼的暗影猎手。我抬头望向卡特赖特一家，沮丧地发现，他们看起来都显得如此奇特。其中一人戴着一对看似由人牙制成的耳环；他们都穿着奇怪的衣服，图案诡异——甚至有一人穿着一条鲜绿色的裙子——这让我想起了亨利那不同寻常的着装品味。
看到他们，我并未感到丝毫的安慰，尽管我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我的家人。
我尽可能地保持平静，回答了他们所有的问题——诸如“你的父母是谁？”“你住在美国的哪个地方？”“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我们的事情？”等等——希望没有人能看穿我的谎言。
过了一会儿，有人清了清嗓子，我松了一口气，看到周围的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一个下巴方正、金发闪耀的男人站起身来，坐在了主位上，他冷冷地盯着我。
“韦兰领事，这是艾比·盖尔·卡特赖特，我相信您已经注意到了。”夏洛特勇敢地介绍道。我对领事微微一笑，但他并未回以笑容。
“你准备好宣誓了吗？”他问道。
“这是堕落者孩童时期通常会举行的仪式，但为了适合你，我们对其进行了修改，并融入了世俗的升天仪式。因为夏洛特告诉我，你来伦敦之前过着平凡的生活。”
我微微点头，他指着地板中间的一块空地。
我猛然发现，伊诺克兄弟正站在那里，手中紧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长剑——凡人之剑。
我缓缓走向领事所指的地方，伊诺克修士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
眼角余光中，我看到书架附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形、在闪烁，但当我眨眼之时，它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比。”夏洛特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你得跪下来。”
于是，在意识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时，我照做了——跪在了伊诺克兄弟的面前。
他把剑递给我，我抓住剑柄，将它高高举起，剑尖深深地扎进了地板之中。
当我触碰到剑柄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拉力，但我的心跳得太快了，根本无法去思考这其中的原因。
在我上方，伊诺克修士悄悄地退到了一旁，由韦兰领事接替了他的位置。韦兰领事手中紧握着卷轴，用一种我难以形容的不满眼神盯着我。
“你十六岁了，对吧？”他问道。
“是的，先生。”这句话几乎是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凡人之剑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强了。
我心中一惊，意识到如果他们中有人问我真正的出身，我根本无法撒谎。
但幸运的是，他直接跳到了誓言的部分。
“你发誓要抛弃世俗世界，追随暗影猎手的道路吗？你发誓要服务圣廷，遵守圣约所规定的法律，听从议会的命令吗？你愿意捍卫人类和凡人的一切吗？你明白，你的服务不会得到任何回报，也不会得到任何感谢，只有荣誉吗？”
听到“抛弃世俗”这几个字时，我的喉咙变得异常干燥，但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我发誓。”我低声说道。
“您能否化作弱者的坚固盾牌，成为黑暗中那一缕穿透迷雾的光明，成为谎言海洋中屹立不倒的真理之岛，洪水肆虐时的巍峨高塔，以及在众人皆盲之时，那唯一指引方向的明亮眼眸？”
韦兰领事的话语深沉而充满期待地继续着。
“我能，”我轻声回应，尽管那肯定的语气相较于初次已然减弱，却仍旧坚定。
“而当你生命之火熄灭，你是否甘愿将遗体奉献给堕落者之火，让你的骨灰化作构建骸骨之城的一砖一瓦？”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我愿意，”我轻声说道，内心却默默道歉，妈妈，原谅我的抉择。
法典明文记载，此乃仪式之必需，凡人需饮下那杯象征凡尘的液体，但我身为尼菲林人，得以豁免此步骤。相反，我将接受首个印记的烙印。
韦兰领事从我手中接过凡人之剑，我起身，伊诺克兄弟接替了他的位置。我竭力避免与沉默兄弟的目光交汇，他如一座无形的壁垒，矗立于我前，遮挡了旁人的视线，尽管我仍能捕捉到他脑海中的低语。
“艾比·盖尔·卡特赖特，”他的话语，如同初次听闻时那般庄重。
“你可明了这份荣誉的重量？你是否愿倾尽所有，去赢得这份无上的荣耀？”
“我愿意，”我竭力保持声音的平静，不让内心的波澜显露分毫。
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些天使的印记，让它们成为你永恒的徽章，铭记你对天使的债务，以及你对这世间的神圣职责？
“我愿意，”我向他坦露心声，伊诺克兄弟举起了一支形似笔杆的细小之物——我认出那是蕴含神秘力量的石碑。随后，首个印记将镌刻于我身。
法典所述，此过程将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我深知，首个印记将是“洞察魔法之慧眼符文”。
我颤抖着手，递向伊诺克兄弟。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将石碑尖端轻触我的手背。
那一刻，剧痛如针扎般袭来，仿佛要将我的灵魂撕裂，但我咬紧牙关，不让丝毫痛苦流露，只因他正以石碑在我手背上勾勒出一枚黑眼的图案。
黑线自中心绽放，我紧咬的唇瓣几乎渗出血丝。
然而，疼痛终有消散之时，伊诺克修士退后一步，将石碑重新隐入长袍之中。
“你，现已是一名暗影猎手”他宣告道，卡特莱特家族成员纷纷鼓掌，尽管周遭的众人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
我自觉并无异样，心中暗自思量，是否应将这份忧虑付诸言语。
就在这时，我瞥见了威尔，他立于书架之旁，那里曾是我宣誓前目睹空气扭曲闪烁之地。
这一次，当我直视于他，他的轮廓稳如磐石。
我们的目光交汇，他朝我投来一抹讽刺的微笑。哦，我恍然大悟。
我已然拥有了看穿魅惑之力的能力。
伊诺克修士再次成为我与外界的屏障，他递给我两件物品。
我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之一——那石碑，而另一件，则是一把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匕首。
他告知我：“这是你的石碑与六翼天使之刃。”
我接过它们，正式成为了一名暗影猎手。
此刻，我心绪复杂，不知该以何种情感去面对这份全新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