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触电般伸出一只手，仿佛想要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来安慰我，但我像受惊的小鹿般避开了他。
“这不可能！”我喘着粗气，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烛火，但这一切又如此合乎情理……那辆马车、城市的外观、男孩们的举止以及他们对我的反应……起初，我以为自已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宇宙，可如今才发现，我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时间。
在我眼中，这甚至比身处另一个宇宙更加糟糕。我最后的希望，便是自已仍在梦中。若我真在梦中，那便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确定。
我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后毅然转身，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跳入下面湍急的水流中。我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喊叫，然而为时已晚——我已如一块沉重的石头般沉入水中。
水冷得刺骨，仿佛千万根冰针在刺痛我的肌肤——我拼尽全力才得以喘过气来，却越陷越深，眼前因震惊而出现的斑点，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紧接着，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如恶魔的爪子般抓住了我的腿，将我死命地拽了下去。我无声地尖叫着，拼命挣扎，试图用双脚踢开那抓住我的东西，但一切都是徒劳：透过那浑浊的棕色水，若是我头脑能清醒一点，定会将其比作汽车旅馆里那肮脏的水。
我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卷须，如毒蛇般缠绕着我的右腿，把我拖向河的深处。我这才意识到，这条河远比泰晤士河深得多——我开始昏厥，肺部如燃烧般急切地渴望着空气。
眼前的斑点愈发明显，仿佛要将我吞噬，胸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我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大脑因缺氧而变得混沌，我深知自已即将走向死亡的深渊。
我想我肯定是在瞬间昏了过去，因为接下来我所意识到的，便是那根卷须不再紧紧挤压我的腿，我感觉自已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般被水向上推起。
这一次,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如同钢铁般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
当我们一浮出水面，我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喘息，随即被吊回岸边，软绵绵地瘫倒在泥泞的地面上，脸上的血迹以一种令人眩晕的力量回流，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我双手双膝着地，仿佛要将半个泰晤士河的水都咳出来，全然不顾周遭投来的目光。
待痉挛逐渐平息，我方能顺畅呼吸，视线也重新清晰起来，抬头望向那两个救了我的男孩。
他们浑身湿透，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激，感激他们毅然决然地跳入河中救我。
杰姆跪在地上剧烈咳嗽，威尔则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
我注意到威尔手中闪烁着光芒，料想那应是六翼天使之刃，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色黏液，正是之前汽车旅馆外追赶我的恶魔身上滴落的。
我茫然无措，缓缓挣扎着站起身，深知自已已无处可逃。
此刻的我虚弱至极，孩子们轻而易举便能追上我。
我别无选择，只能与他们同行。
不远处，杰姆也站了起来，挥手谢绝了威尔的搀扶。
我首次留意到他手中握着一根拐杖，拐杖末端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头，他沉重地倚仗着拐杖向我走来。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瞳孔也异常放大，我几乎为自已让他陷入如此境地而感到愧疚。
“你没事吧？”杰姆询问道，仿佛我不该反过来关心他的安危。
“九头蛇恶魔险些将你掳走——它们时常会将不慎落水的人掳走。”
“我没事，”我声音沙哑地回应，“谢谢你们……救了我。”
威尔走上前来，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怒视着我。
“我未能将其彻底斩杀，”他说道，“你本应再稍等片刻再出手的，詹姆斯。”
“若我再等片刻，她恐怕早已溺亡，”杰姆耐心地解释道。
他的话语变得含糊不清，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已正因寒冷的夜风与湿透的衣物而瑟瑟发抖。
“谁能帮我开启一扇传送门，让我回到1978年？”我满怀哀怨与无助地问道，“我……我完全不知所措……”
“传送门？”杰姆疑惑地重复道，与此同时，威尔也问道：“1978年？”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掠过我的脑海，我停止了因震惊而颤抖。
倘若传送门尚未被发明，我是否将永远被困于过去的某个世纪？
“卡特赖特小姐，”杰姆开口，听到自已的名字，我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在未来的世界里，存在着能将暗影猎手传送至不同地点与时间的传送门吗？”
“这的确合理，”威尔哼了一声，“看看她的衣着便知。”但他又与杰姆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确信自已捕捉到了他们眼中的焦虑。
若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感到世界开始旋转，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如鼓。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我转过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快休克了，”杰姆喃喃说道。
只见他蹒跚着走到我身边，用胳膊揽住我的臂膀，支撑着我，以免我跌倒。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胳膊竟显得如此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然而，他竟能将我从水中救起，可见其力量非凡。
“带她去研究所，伦敦研究所定能妥善处理此事。”威尔指示道，我竖起耳朵倾听。
“我会去消灭那个恶魔。”杰姆稍作犹豫，说道：“詹姆斯，你的状况也不比她好多少。我能独自应对九头蛇。”言罢，他怒目而视，仿佛杰姆的虚弱全然是我的过错。
片刻之后，杰姆点了点头，松开了揽着我的胳膊。
“卡特赖特小姐，你能自已行走吗？”
我点了点头，犹豫地迈出一步。
“我——我想应该可以。”
在我们身后，威尔已做好准备再次跃入水中：他拔出另一把刀，沿着河岸来回踱步，似乎在寻找入水的最佳时机。
“用她的血涂在门上，验证她是否为真正的尼菲林，”当我们开始离去时，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转身之际，几乎未曾再看我一眼。
“反正她已经流了那么多血。”
杰姆与我回到路上。当我听到远处传来水花声，发现威尔已不见踪影时，我不由自主地转过身。
“他会没事的，”杰姆安慰我，仿佛我仍在担心他在对我粗暴无礼后的安危。
“若你训练得当，九头蛇恶魔根本不足为惧。”
“哦，”我小声回应，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么……你要带我去学院吗？”
“那里是你此刻最该去的地方，”他回答道，“若任何下界人得知你的存在，你此刻便已命悬一线。尽管我们与恶魔战斗，术士能够施展魔法，但令人惊讶的是，时间旅行竟尚未被发明。”
我斜睨了他一眼，惊讶地发现他的声音中竟无丝毫恶意或恼怒。
“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杰姆望向我，他那双大大的银色眼睛显得异常惊讶。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我毁了你的夜晚，而你为了救我险些丧命。”
他大笑起来，这是我回家后首次感到自已也随之而笑。
“我们是暗影猎手——诛杀恶魔乃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每日都面临着生命危险。我们有义务帮助我们的同胞，无论他们来自何方，或者，就你的情况而言，我想是来自哪个时代。”
“那威尔呢？”我想到他声音中的恼怒，以及他怒视我的眼神。
“威尔热爱冒险。我相信他正享受着这冒险的每一刻。”杰姆苦笑着说道，“这是他近几周来最为兴奋的事情。”
我们拐入另一条街道，我不由自主地凝视着伦敦，这里的景致与我所熟悉的现代化旧金山截然不同。
这座城市如此古老，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每一块砖石之间、每一栋建筑之后……当我看到一座宏伟的大教堂时，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它傲然矗立于其他建筑之上。
“那是圣保罗大教堂，”杰姆向我解释道，“伦敦是一座迷人的城市——当然，前提是你在正确的位置。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更加宏伟，黑衣修士桥亦是如此……若你愿意，我可以在白天带你游览。”
他的话语平淡无奇，仿佛一个来自未来一个世纪的女孩被困在十九世纪的伦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不禁狐疑地打量着他，“你为何不问我一些关于我自已的事情？难道你不想知道未来会如何吗？”
他的笑容没有丝毫退缩。
“我相信你稍后与夏洛特交谈时自会知晓答案。我不会强迫你透露任何不愿提及的事情。”
我心中有两个疑问：他是否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动机？我与他相识不过二十分钟，从未见过如此善良之人。若他并无不可告人的动机，那为何我所在的时代没有像他这样的男孩呢？
“很抱歉我不能用伊拉兹来治愈你，”杰姆沉默片刻后说道。他注意到我紧锁眉头，点了点头，望着我仍在流血的手，说道：“如今你尚未立下誓言，因此不知会对任何印记产生何种反应。”
“没关系，”我告诉他，“这真的不再困扰我了。”我觉得自已必须说点什么，否则所发生的事情会将我彻底压垮，于是我问道：“那么你住在研究所吗？”
杰姆点了点头。“威尔和我都有——我们没有其他家人。还有一个与我们同龄的女孩——”但他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用胳膊捂住嘴，咳嗽声传遍全身。我犹豫地停下脚步，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应当回去找威尔吗？
但在我做出决定之前，杰姆已挺直身子，微笑着说道：“对不起，”他道歉道，“无需担心。”
我瞪大了眼睛。在他放下袖子之前，我瞥见布料上有一丝血迹，我确信那是之前没有的。“你确定吗？”我问道，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已衣服上的血迹。“我的意思是……在1978年咳血也不是什么好事——”
“卡特赖特小姐，请不必挂怀，”他温和而坚定地说道，“我无碍。”
我突然想象到杰姆倒在地上，威尔责备我的情景——他已经将河里发生的事情归咎于我。
但我并未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道：“叫我艾比吧。卡特赖特小姐听起来太正式了。在我家乡，没人会这样称呼。”
“他们不相识吗？”杰姆问道，听起来颇感兴趣。“好吧，暗影猎手们会用名字相互称呼，但我不确定你希望如何被称呼。哦，现在有学院了。它曾是小万圣节教堂，直至伦敦大火将其焚毁，”他补充道。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座宏伟的老教堂，它坐落在一条繁忙街道的拐角处，即便在这个时刻，仍有穿着黑色外套的人络绎不绝地进出。但当我将目光从它身上移开时，它便消失了，我眼前只是一片普通的空地。
杰姆定是看出了我脸上的敬畏之情，因为他说道：“你还不习惯看穿魔法，但经过足够的时间与练习，它将成为你的第二天性。”我注意到我们正走向一扇铸铁大门，在我眼前，大门缓缓开启，通向一个庭院，在那里，我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学院的建筑。它错综复杂，却又不失古朴；我好奇洛杉矶的那座建筑是否与之相似。
“大门怎会如此——”我刚要开口询问，但看到一位英俊的男子朝我们走来，他拥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笑容与杰姆同样迷人，我瞬间哑口无言。尽管时间已晚，但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如初。
“你好，托马斯，”杰姆朝他走来，好奇地打量着我，对他说，“看来我们有新客人了。”
“我明白了，”托马斯说道，向我点了点头，“晚上好，小姐——或者我应该说早上好。”
我忍不住笑了。“谢谢。我是艾比·盖尔·卡特赖特。”
“卡特赖特？”他重复了一遍，目光转向杰姆，杰姆微微耸了耸肩。
“我们进去吧”杰姆向我征询意见，随后我们一同踏上楼梯，朝前门迈进。
他投给我一抹疑惑的目光，而我则回想起威尔提及要用我的血来装点那扇门的话语。
我深吸一口气，拭去手上的血迹，轻轻触碰门把手。
心中并未预期任何变化，但出乎意料的是，门竟悄然开启。
杰姆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看来你确实属于我们的一员，”他断言道，随后大方地推开门，引领我步入那壮观的入口。
墙壁由坚固的石块堆砌而成，高墙上火把熊熊，让人恍若置身于中世纪城堡之中。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里的寒意甚至超越了外界。
“夏洛特？亨利？”杰姆领着我穿过入口，步入一条看似无尽的走廊，两侧密布着无数扇门，仿佛无尽之门在我们眼前延伸。
我仅仅站在原地，便已感到茫然无措；走廊的实际宽度远超从外部所见。
随着杰姆的一声呼唤，一扇门应声而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款步而出。
她拥有一头浅棕色的秀发，被精心梳成高耸的发髻。尽管她的装扮看似长袍——在英国，或许人们不称其为晨衣？——但她的面容却透露出谨慎与机敏。
杰姆向她介绍我的身份及我们的相遇过程，我则略显迟疑地向她报以微笑。
当提及我来自未来时，夏洛特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很抱歉打扰到您——”我开口道歉，但她迅速摇了摇头，几乎立刻恢复了常态。
“我是夏洛特·布兰威尔，研究所的负责人。我们的宗旨在于援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暗影猎手，”她解释道。“你看起来很疲惫，今晚无需解释任何事情。我会安排一位沉默兄弟来为你检查——”她示意我上楼，我之前未曾留意；他们的出现如此迅速，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否早已在此守候。
我踏上三层楼梯，才猛然意识到杰姆并未跟随。
我停下脚步，一只手扶着栏杆，疑惑地回望他，心中涌起一丝失落。
“你需要休息，”他微笑着对我说道。
“我最好去看看威尔的情况如何。”
“哦，好的，”我回应道，“谢谢你带我回来。”
“不用客气，”他向我保证道，但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皱眉，仿佛他原本打算说出其他话语，却又临时改口。
我转身继续上楼，以为他会就此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呼唤着“艾比！”
我疑惑地转身看向他，察觉到夏洛特也已停下脚步等待。
他问道：“你为何不问我为何咳嗽？”
回想起他之前的话语，我回答道：“我不会强迫你分享。”
他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而我则跟随夏洛特上楼，绕过拐角，直至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再次忍不住，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