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低悬于城市的天际,将建筑物的顶端轻柔地涂抹上一层淡白,我竭力避免将这份色泽与杰姆那头银色的发丝相提并论,随后伸手将窗户缓缓合上。
然而,我的注意力却被一个缓缓穿墙而入的暗影所吸引,它悄无声息地向我逼近。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内心深处某个原始的警觉已经知晓了来者的身份。
我的新本能迅速启动,从意识到危险到从口袋中掏出六翼天使之刃,准备向那只已熟识的蜘蛛投掷,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
它正沿着窗户边缘,以一种近乎完美的轨迹潜入室内。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已冷静下来——但这一瞬间的松懈却让我付出了代价,那只蜘蛛猛然向我扑来。
我尖叫着向后跃去,却忘了自已正站在横梁之上维持平衡,于是失去了重心,向后仰倒,我拼命想要站稳,却只感受到空气在耳边呼啸。
随后,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呼吸困难,头部剧烈地撞击在地板上,一切意识都随之消散。
当我再次醒来时,疼痛如潮水般涌来,我几乎再次尖叫——我的头仿佛被利刃劈开,痛苦地撕扯着我的身体。
我恍惚间怀疑自已是否遭遇了脑震荡。但暗影猎手不是应该比常人更为坚韧吗?他们理应不易受伤。
回想起儿时从树上跌落,母亲慌忙将我送医,而困惑的医生却告知我毫发无损,我暗自祈祷此刻也能有同样的奇迹发生。
“艾比,”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我还躺在训练室的地板上吗?我猜想或许是泰莎或索菲发现了我,但那声音分明属于男性——而且异常熟悉。
难道是我的大脑在幻想,它知道我最渴望听到什么?
然而,我不愿相信那是杰姆的声音,它听起来如此慌乱与绝望。
他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微弱的喘息,宛如一只被踢伤的小狗,他一把将我拉起,紧紧拥入怀中,双臂环绕着我的腰。
我依偎在他的肩头,心想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我定要尽情享受。
但紧接着,他身体一僵,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冲击着我的肌肤。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我喉咙的脉搏上,感受着我的心跳。
“杰姆,”我低声呼唤,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腕拉近我。
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但他掌心的温暖如此真实,绝非虚幻所能及。
我强迫自已睁开眼睛,眨去眼前的光点与模糊的形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杰姆,他银色的发丝垂落在眼前,低头凝视着我,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可思议。
随后,我环顾四周,视线虽模糊,但从墙壁与天花板上堆积的灰尘以及靠墙家具的黑色轮廓来看,这里绝非训练室。
“我以为你死了,”杰姆的声音颤抖着,他小心翼翼地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扶到墙边坐下,此时我清晰地看到了地板上的一滩血迹。
我的头发被鲜血浸湿,发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头部撞击地面的地方传来阵阵剧痛。
“我以为——”
“是的,”我哽咽着说,“我也以为自已死了呢。
”否则,我又怎能在这样的怀抱中与你重逢?
“詹姆斯,”远处传来了威尔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离她远点!这可能是个陷阱——”
杰姆的目光在我和威尔之间游移,他看起来异常痛苦。
我听到了脚步声穿过房间向我逼近,地板随之震动,随后威尔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面无表情。
他跪下来,粗鲁地抓住我的手臂,用石碑在上面刻下一个符文。
令我惊讶的是,我头部的疼痛开始逐渐减轻,思维也变得清晰起来。
“是她,威尔,”杰姆低声说道,我呻吟着,用手指梳理着黏腻的头发,感觉到头皮上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鼓起了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肿块。
“如果她是冒名顶替者,符文就不会起作用。”
“冒名顶替者?”我声音沙哑地问道,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我在哪里?我们在研究所吗?”
杰姆与威尔交换了一个深情而漫长的眼神,这种默契只有多年好友才能做到。
“我们在黑暗姐妹的宅邸里,”杰姆终于说道,“在海格特。”
“不可能,”我回答道,揉了揉眼睛,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又重组。
“你走后,我去了训练室,正要关窗户,突然看到……那只可怕的蜘蛛从横梁上掉了下来……这是我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而且你差点摔破了脑袋,”威尔替我补充道,“这种冲击力足以致命。”
“但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训练室的窗户是开着的,那只蜘蛛一直跟着我。”
我试图站起来,但最终只能靠在墙上,杰姆半扶着我。
他的触碰让我的脸颊泛起红晕,我希望他只是以为我感到尴尬。
“我们稍后再惊叹你出现在看似随机地点的能力吧,”威尔说着,从我身边退开一步,将石碑放回口袋里。
“我们必须离开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迫感。
“相信你会拖慢我们的速度,未来的女孩。”
当他开始走出房间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仍在旋转的思绪捕捉到了那只蜘蛛从布满灰尘的衣柜下爬出的恐怖身影。
“威尔,小心!”我大喊,他迅速转身,立即做出了反应。
他的六翼天使之刃将蜘蛛一分为二,我本以为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但唯一发出的声音是尖锐的摩擦声和吱吱声,我甚至发誓我看到了火花从刀刃击中的地方飞溅而出。
威尔皱起了眉头,显然他也注意到了我所注意到的一切。
在我再次发出警告之前,他从地上拔起刀刃,再次刺向蜘蛛。
此刻,蜘蛛正趴在地上,无数只眼睛茫然地盯着我。
“这是钟表的规律,”威尔嘀咕道,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杰姆也露出了同样的困惑表情。
机械装置?就像那些机器人一样。
汽车旅馆里的蜘蛛和喧嚣俱乐部里的蜘蛛也是机械装置吗?
如果是的话,那它为何会追踪我?
它又是如何能将我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的?
而且——我的心猛地一紧——是不是它创造了那个传送门?如今,我是否已被诱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我们要把它带回研究所,让亨利看看,”杰姆说。
他仍然跪在我身边,我震惊地意识到自已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你能走路吗,艾比?”他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我希望如此。”我咬紧牙关,从墙上向前推去——但我动作太过急促,头部依然眩晕。这一次,我向一侧摔倒,踉跄着撞向杰姆。
我并非有意为之,但从威尔脸上那短暂的冷笑来看,他显然以为我是故意的。
“紧紧握住我的肩膀,艾比,”
杰姆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而我几乎无需任何鼓励便遵从了他的指令。
他弯下腰来,双臂环绕住我膝盖的后侧,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将我轻轻托起,宛如一位新郎捧起他挚爱的新娘。
我的喉咙不禁干涸——我所恐惧的,并非他会失手将我摔落,而是他可能会察觉到我心跳如鼓的慌乱。
我紧紧攥住杰姆坚实的肩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暗自祈祷这不会给他带来丝毫痛楚,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在房间的另一端,威尔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詹姆斯,你不能一直这样抱着她走到外面去,”他提出了质疑,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你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杰姆以一种略带讽刺的口吻回应道:“她几乎无法自行行走,威廉。她依然身受重伤。”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威尔的担忧不屑一顾,随后便跟随着威尔的脚步,走出了那间弥漫着废弃气息的门厅。
若非如此,这扇宏伟的门厅定会让人赞叹不已。
然而,此刻的它却被蜘蛛网所缠绕,每个角落都布满了裂痕,我几乎被空气中弥漫的樟脑丸气味所窒息。
在杰姆小心翼翼地跟随威尔走下那螺旋楼梯的同时,他向我透露了他们所发现的惊人秘密,原来那位魔导师并非德·昆西,而是那个被称为“愚蠢凡人”的阿克塞尔·莫特曼。
莫特曼不仅雇佣了黑暗姐妹来训练泰莎,更是那支机械军队的幕后黑手。
他巧妙地让英克雷人徒劳无功地追捕着德·昆西的幻影,而内特则一直在暗中为他效力,引诱威尔和杰姆离开学院,以确保学院不会受到守卫的干扰。
莫特曼利用昨晚战斗中从杰姆体内抽取的血液,将他的机械军队送入了学院——据威尔所言,他似乎对此异常兴奋,他们此刻或许正身处险境之中。
然而,我仍沉浸在一片迷茫之中,无法对内特的背叛或机械军队可能正在袭击学院的事实感到震惊。
我暗自揣测着那只蜘蛛与这一切的关联,无论它究竟是何方神圣,它都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幸存了下来,最终在我的汽车旅馆房间里现身。
我无从知晓这是莫特曼的阴谋还是另有其人所为——为何莫特曼会对我产生兴趣?
他真正想要的是泰莎——但无论那只蜘蛛的意图何在,它都拥有将我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的神秘力量。
我困惑不解,它为何要如此执着地追踪着我。
“你真够幸运的,杰姆还想再搜查一遍这栋房子呢,未来的女孩,”
当我们走到那扇俯瞰着伦敦的高山之巅的豪宅前门台阶上时,威尔对我喊道。
我遥望远方,那些建筑物的轮廓在烟雾和污染的笼罩下变得模糊不清。
“他听到楼上传来声响,非要上去查看一番不可。”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望向杰姆,尽管他坚持要背着我前行,但我却能从他逐渐沉重的呼吸和眼中快速蔓延的银色光芒中看出他的疲惫。
我尽力以感激的语气说道:“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随后,我便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进马车,让我在舒适的座位上休憩。
他的颧骨上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我猜想这或许是药物副作用的体现。
在他和威尔启程前往海格特之前,他可能又服用了更多的药物。
然而,当杰姆转身与威尔交谈时,我注意到车厢内并非只有我一人,对面座位上的笼子里囚禁着一只灰色的大波斯猫。
它那双黄色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它竖起鬃毛,发出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我打了个寒颤,一直以来,我都对猫没有丝毫好感。
杰姆重新坐回车厢内,关上了身后的车门,马车随即向前驶去。
“威尔在前面骑着巴利奥斯,”他解释道,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上,双手优雅地交叠在手杖之上。
“赞托斯独自拉动这辆马车绰绰有余。”
“他去救泰莎了,”我低声嘟囔着,心中满是对威尔的担忧。
杰姆的眉头紧锁成一团,我赶紧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
“那只猫又是怎么回事?”我指着那只灰色的猛兽问道,我的话音刚落,它又发出了嘶嘶声,露出锋利的牙齿。
杰姆微笑着,轻轻拨开眼前的发丝。
“我在屋子里发现了它——黑暗姐妹肯定在它身上进行过某种实验。”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地凝视着他。
杰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连一只与它的主人同样邪恶的猫都不忍心舍弃。
“天哪,”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中充满了对杰姆的钦佩,“很快你就会拥有一家暗影猎人动物保护区了。我想,那里的所有宠物都会像这只小家伙一样脾气暴躁吧。”
“它并不坏,”杰姆为那只猫辩解道,“如果你也被关在笼子里,天知道会被囚禁多久,还要被人用黑魔法做实验的话,你也会感到害怕的。”
“是的,我想你说得对。”
随后,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我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各种方式来提及我刚醒来时发生的那些事情。
我清晰地记得他那平静的喘息声和他一遍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杰姆,”我终于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你……你当时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他银色的眼眸紧紧锁定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不应该那么冲动地采取行动。但在那一刻,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是否是一个陷阱,也没有去想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甚至没有考虑到我们处境的凶险。我只感觉到我失去了你,这感觉让我忘却了脑海中所有的其他念头。”
杰姆微微颤抖着,仿佛想到我可能已经离他而去是一件令他无法承受的事情。
我惊讶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你以为……你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我吗?”
他轻轻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