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仍旧无法踏入神圣之地，对吧？这是否意味着他们被下了诅咒？”
“这取决于你的信仰，”杰姆淡然说道，“甚至包括你是否相信诅咒的存在。”
泰莎显得颇为震惊。“但你以猎杀恶魔为已任。你必须笃信诅咒的存在！”
杰姆轻轻耸了耸肩。“我信奉善恶之道。我也相信灵魂的永恒。但我不认同火坑、干草叉或无尽的折磨之说。我不相信用恐吓能使人向善。”
泰莎似乎对这个解释颇为满意，她转身向威尔发问：“那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Pulvis et umbra sumus，”他冷静地吟诵道。
“我们相信我们只是尘埃与影子。还有其他的吗？”
“不论你信仰何物，请不要向贝尔科特夫人暗示你认为她是个恶棍，”夏洛特带着讽刺的口吻说道，她停在了一扇深色桃花心木门前，我依稀记得杰姆曾带我参观过这里。“她非常友善地提出要帮助我们，我们没有必要对她进行侮辱。威尔，这尤其对你适用。如果你不礼貌，我就把你逐出庇护所。杰姆，我相信你还是那个迷人的你。艾比，我希望你能听从杰姆的引领。泰莎，尽量保持镇定。”
其他人逐一进入圣殿，而我自然是最后一个。在房间对面的豪华扶手椅上，坐着一位美丽却苍白的女人。她那双黯淡的绿眼睛如同猫眼一般注视着我们，带着狡黠的欺骗性。她的金发卷曲着，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甚至比杰萨明还要美丽。我以前从未见过吸血鬼，不禁屏住了呼吸。
“威尔，把你的巫灯关掉吧，”夏洛特低声吩咐了一句，随后提高了音量，“男爵夫人，您真好，愿意等我们。我相信您已经发现圣殿足够舒适，符合您的品味了？”
“一如既往，夏洛特，”吸血鬼回应道，尽管语气中带着些许无聊。
“贝尔科特夫人，”夏洛特开始介绍，“请允许我向您引见特蕾莎·格雷小姐。她身旁的是詹姆斯·卡斯泰尔斯先生和阿比盖尔·卡特赖特小姐，两位年轻的暗影猎手，还有他们——”
“威廉·海伦戴尔，”贝尔科特夫人插话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迎接我。”
夏洛特露出惊讶的神情。“你们认识？”
“威廉在法罗牌桌上赢了我20英镑，”贝尔科特夫人说道，“几周前，在混乱俱乐部经营的地下赌场。”
这让夏洛特更加震惊。“你成功了？”
威尔耸了耸肩。“这是调查的一部分。我伪装成一个愚蠢的凡人，来这里是为了融入恶习之中。如果我拒绝赌博，就会引起怀疑。”
我好奇那是否正是他第一天在训练室与杰姆争论时提到的下界人出没之地。
“然而，威尔，你赢的钱就是证据。你应该把它交给圣廷，”夏洛特严厉地说道。
他看上去毫无愧疚之意。“我把钱花在杜松子酒上了。”
“将要如此。”
“犯罪所得的战利品是沉重的负担，”他一脸无辜地说道。
“但奇怪的是，你似乎能够承担，”杰姆带着笑意说道。
我突然意识到我离杰姆很近，我的手几乎要触碰到他的手了。
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想要把他拉近，深深地吻他，感受他身体的每一处轮廓都紧贴着我。
我微微张着嘴，沉浸在这一想象中，心中对这幅画面的享受远远超出了应有的程度。
等我努力振作起来，再次集中精神参与谈话时，话题已经转移了。
“贝尔科特夫人——请原谅我的冒昧——您究竟希望泰莎做些什么？”杰姆问道。
贝尔科特夫人注视着泰莎。“你能够伪装成任何人，对吗？完美的伪装——外貌、声音和举止？这就是我听说的。我有自已的消息来源。”
泰莎点了点头。“是的。也就是说，我听说伪装是相似的。”
“那一定非常完美，”吸血鬼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你伪装成我——”
“像你一样？”夏洛特问道，“贝尔科特夫人，我不明白——”
“我明白了，”威尔自以为是地说道，“如果泰莎伪装成贝尔科特夫人，她就能潜入德·昆西的派对。她就能亲眼目睹他的违法行为。然后圣廷就能发起攻击，而不必违背协议。”
卡米尔笑了笑。“你真是个小战略家。”
“而且这也是搜查德·昆西住所的绝佳机会，”杰姆补充道，“看看我们能发现他对这些机器人的兴趣。如果他一直在谋杀普通人，那么没有理由认为他不是为了娱乐而这么做。”
“我们必须想办法从德·昆西家里向圣廷发出信号，”威尔表示赞同，“也许亨利能想出办法。如果有房子的建造蓝图，那就太有帮助了——”
“威尔，”泰莎坚决地说道，“我不——”
他的目光转向她。“当然你不会独自一人。我会和你一起去。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是只有我这么认为，还是他听起来几乎是在守护她？
夏洛特摇了摇头。“威尔，不行。你和泰莎单独留在满是吸血鬼的房子里？我绝不允许。”
“那么，如果不派我去，你会派谁和她一起去呢？”威尔质问道，“你知道我能保护她，你知道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可以去。或者亨利也行。”
“恐怕我倾向于支持威廉的观点，”贝尔科特夫人再次发言，“仅德·昆西的密友、吸血鬼及其人类奴役者才被允许参与这些聚会。德·昆西从前就见过威尔，他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对神秘学充满痴迷的凡人；要是他发现威尔已经进阶为吸血鬼的奴役者，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夏洛特意识到自已的反驳无力，于是提出异议：“但是威尔才十七岁。”
威尔早已预料到她会反对，从容地回应：“大多数人类俘虏都很年轻。吸血鬼偏好在俘虏年幼时捕获他们——这样外貌更加出众，血液也更健康。而且，他们的寿命虽然不会延长太多，但也会相对长久一些。英克雷的其他成员都无法像年轻的俘虏那样令人信服地伪装——”
“因为我们其他人长得都不好看，对吧？”杰姆带着讽刺的口吻问道，“这就是我不能执行这个任务的原因？”
“不是的，”威尔回答，“你知道为何你不适合。而艾比几乎没有接受过训练。”
我与杰姆对视，脸上写满了焦虑，他温柔地握紧了我的手腕，他的触碰让我的思绪逐渐平静。
“我仍然心存疑虑，”夏洛特担忧地说道，“这样的聚会何时会再次举行，卡米尔？”
“星期六晚上。”
夏洛特咬着嘴唇，“我必须先和英克雷商议，才能做出决定。泰莎也必须同意。”
“你认为我哥哥可能会在那里吗？”泰莎向卡米尔问道。
卡米尔凝视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无法确保他会在场。他可能会来。但那里的某个人或许知道他的下落。黑暗姐妹是德·昆西聚会的常客；毫无疑问，如果她们或她们的同伙被捕获或审问，她们会给你一些线索。”
长时间的沉默后，泰莎回答道：“我会去的。但我要得到保证，如果内特在那里，我们会救他出来；如果他不在，我们会查明他的去向。我要确保这次行动不仅仅是为了抓捕德·昆西，也必须是为了救出内特。”
“当然，”夏洛特说道，“但泰莎，我不知道。这会非常危险——”
“你曾经变成过下界人吗？”威尔问泰莎，“你知道这是否可行吗？”
泰莎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不过……我可以试试。”她转向卡米尔，“你能给我一些你的东西吗？一枚戒指，或者一条手帕。”
卡米尔摘下脖子上那条如同杰姆的翡翠吊坠般熠熠生辉的红宝石项链，递给了泰莎，“拿着。”
泰莎伸出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尽管我以前见过她变成杰萨明的样子，但看到她面容扭曲、逐渐消失在卡米尔的面容中，还是令人感到不安。
然而，当变化完成时，她看起来并不如变成杰萨明时那般自信：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立刻瘫倒在扶手椅上。
杰姆跪下，握住泰莎的一只手。
我承认，当时我太过担忧，以至于没有感到嫉妒，尽管我确信嫉妒之情稍后定会汹涌而来。
“泰莎？”他问道。
泰莎哽咽着说：“哦，天哪。我——我的心跳停止了。我感觉自已好像已经死了。杰姆——”
杰姆用安慰的语气轻声对她说了些什么，我抬头看着卡米尔，她一边注视着这一幕，一边得意地笑着。
夏洛特显得忧心忡忡，而威尔的表情则难以捉摸。
我们两人对视了许久，这一次是威尔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进行了一种无声的沟通，尽管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漫长而紧张的一分钟后，泰莎睁开眼睛，感激地对杰姆微笑。
夏洛特率先开口，“泰莎，你——还好吗？”
泰莎正要回答，但卡米尔已经抢先一步，“如果你想让德·昆西相信你就是我，你就需要练习一下如何移动和保持体态。我永远不会那样瘫坐在椅子上。不过，总的来说，你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有人把你训练得很好。”
我们看着泰莎恢复了原样，站了起来，杰姆也随之站起。
他回到了我身旁的位置，我们的手指再次触碰。
这一次，我们都没有分开。
“我的项链呢？”卡米尔冷冷地问道。
泰莎把项链递给了夏洛特，夏洛特穿过房间将项链归还给了卡米尔。
我看到泰莎的目光迅速转向威尔，然后又迅速移开。
“贝尔科特夫人，既然我们中没有人去过德·昆西的家，您是否能提供一份平面图，或者一张庭院和房间的草图？”威尔问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泰莎的目光。
卡米尔微微撅起嘴唇，“我会给你更好的东西。马格努斯·贝恩。”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名字很熟悉，我确定我以前听过，尽管我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杰姆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我没有回应。
我不想引起注意，卡米尔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巫师？”夏洛特困惑地问道。
“没错，”卡米尔点了点头，“他和我一样熟悉那栋房子，经常受邀参加德·昆西的社交活动。不过，和我一样，他也避开了发生谋杀案的聚会。”
“他真是高尚，”威尔低声说道。
“他会在那里与你见面，并带你参观房子。那里的任何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都不会觉得奇怪。你知道，马格纳斯·贝恩是我的爱人。”
泰莎、杰姆和夏洛特都惊愕不已。
我不知道为何这个词会给他们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然后我想起了维多利亚时代严苛的道德观念。
任何与爱或性有关的事情都是严格禁忌的。
说真的，他们中竟然有人了解性方面的知识，真是令人惊讶。
“真好，”夏洛特尴尬地说道。
“确实如此，”卡米尔站起身来，她几乎和泰莎一样高，“现在，有人愿意护送我吗？天色已晚，我还没有进食。”
“杰姆，你愿意去吗？”夏洛特轻声问道，然后他们开始跟随卡米尔走出房间。
然而，在她离开之前，吸血鬼最后一次转向泰莎。
“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而且成功了——无论你是否找到了你的兄弟——我可以向你保证，小变形者，你不会后悔的。”她说完后，露出洁白的牙齿，消失在门外。
泰莎皱着眉头转向夏洛特，“你觉得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说我不会后悔吗？”
夏洛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想她的意思是，知道自已做了一件好事会让你感到安慰，但她是卡米尔，所以……”
“所有吸血鬼都是这样吗？”泰莎继续说道，“如此冷漠？”
“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夏洛特解释道，显然在寻找最礼貌的表达方式，“他们看待事物的方式和我们不同。”
泰莎揉了揉太阳穴，转过身来看着我，灰色的眼睛仿佛在思考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确实如此，”她低声说道，“他们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