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深夜长谈
“叮”
碗里发出一声脆响，赵幸赶忙过去查看。
一颗石子在碗里摇摇晃晃。
太好了，萧恒没事！
赵幸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把早就准备好的阿胶红枣这些补气血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往碗里放，大有让萧恒把失去的血全都补回来的气势。
然后一张纸条突然出现在碗里。
“赵姐姐，我能找你说说话吗？”
……
萧恒独自坐在荒野的一座山丘里，几沓黄纸压在旁边，面前是一个火堆。
他静静的看着活跃的火苗，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付大哥…付大哥…付宁！”
萧恒猛然惊醒。
他看看周围的陈设，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军营的帐篷里。
自从当上了军侯，他就自己住在一间帐篷里。
身旁守着的人见他醒了，匆忙去通知营里的医师。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缠着的布料，动了动胳膊，已经能动了。
医师走进他的营帐，又替他检查了一遍身体。
“萧军侯，从你的身体来看，幸好你的血止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还未等萧恒说什么，医师看了看帐外。
“去吧，付军侯的尸身……就在帐外。”
整个军营的人只知道萧恒和付宁两个军侯的关系好，但没想到是能豁出命来的那种好。
付宁带着人马救援萧恒这件事，众人都看到了。
萧恒过了一夜拖着一身伤回来，听到付宁可能亡故的消息，单枪匹马折返的事情也传遍了军营。
在这种地方，死人是常见的事情。
几年的战役，众人身边的朋友死的死伤的伤，对生死之事，所有人早已麻木了。
甚至有些人就此不再去刻意让自己的关系和别人亲近任何一点，就怕好友逝去的时候会伤心欲绝。
听说了萧恒和付宁的事情，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就此又被点燃了。
萧恒艰难起身，走出了营帐。
一口漆黑的棺材停在他的帐前，付宁的尸身已经被装入里面。
或许是一天一夜的奔波，萧恒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抚上棺材，眼底透露出浓浓的疲惫，而后闭上眼睛靠在棺木边。
“付大哥，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像是在对话，也像是在喃喃自语，萧恒低声说道。
“萧军侯，你们这次做的非常好。”
“这次行动，至少为我们争取了半年的缓和期。”
不知何时，陆魁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会给他的家人一大笔抚恤金，就此安葬了，入土为安吧。”
陆魁看了看棺材，沉声道。
“萧恒，向前看。”
“安葬在梁城，等战事平息的那一天，我要带着他回家。”
萧恒睁开双眼，仰头看着陆魁。
“……好，随你。”
陆魁不多言语，转头离开。
萧恒记得，付宁的家乡在一个环境优美的水乡，那里有他的母亲，有他的妹妹。
他一定会带着付宁回家的。
火苗烧得噼里啪啦，几个红枣和块状物掉落在他的盔甲上。
萧恒想了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
“赵姐姐，我能找你说说话吗？”
然后一团纸条跳了出来。
“当然可以，好久不见，萧恒。”
……
赵幸打开碗里的纸条。
萧恒仔细的和他描述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已经当上军侯的消息。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赵幸由衷的露出一抹微笑。
但越往后看，越觉得字字泣血。
和赵幸猜的一样，就在几个小时前，萧恒遇到了此生最大的生死关头。
光看纸上的描述，赵幸能感觉出那场面到底有多惨烈。
更别说萧恒一个亲历者。
他当时应该已经无法动弹了，才只能出此下策，手上沾血握着雪给她送来。
还有他的朋友，那个叫付宁的军侯。
赵幸在这几个月，一直害怕没有和她的联系，萧恒一个人会孤独，甚至走向一条偏执的道路。
看到信上说他交到一个好朋友的时候，赵幸是为他开心的。
赵幸知道萧恒走了多远的路才走到这一天。
军侯虽然不是个很大的官，但已经很厉害了，萧恒的生活轨迹好像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就在昨天，萧恒的朋友为了救他，死在了那个雪夜。
赵幸没由来的生出一份难过。
可能是感同身受，如果何聆为了救她死了，她也会很崩溃的。
赵幸从一个旧匣子里翻出一沓纸钱，这是几年前父母回旧宅为爷爷奶奶上坟的时候剩下的。
现在还没到特殊的节日，赵幸只能先找家里有的东西。
“付大哥是心甘情愿的救了你，他一定不想让你活在愧疚里。”
“对于你来讲，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可是对于他来说，你同样是他可以豁得出性命救的人。”
“你和付大哥的兄弟情谊我明白，我也有个很好的朋友，她叫何聆，从前我受到欺负的时候，也是她挺身而出把那些人揍跑了的。”
“如果有一天何聆遇到了危险，我也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就算豁出命来我也不后悔，因为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付大哥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他看到你现在这样难过，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子！”
“……”
赵幸写了很多东西，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生死之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知道其中的苦楚。
其中的关窍，只能这个人自己去想明白，别人的安慰或许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终归不是当事人。
更别提，萧恒亲眼看见了付宁的死状。
他一定需要很久才能走得出来，可能午夜梦回，眼前都是付宁的脸。
赵幸端着一盒纸钱，走到了院子里。
她蹲下身子，拿出打火机点燃纸钱。
一张张黄色的纸逐渐蜷缩变小，最终化为一片灰烬。
一阵夜风吹来，连着地上的尘土一起卷到了远方。
“付大哥，谢谢你陪在萧恒的身边，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我知道，能不计较萧恒的身世陪在他身边，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付大哥，你安心的去吧，萧恒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