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黎与居延交界处。
苍茫的戈壁滩一望无际,入眼尽是土黄色。
而就在这苍茫的荒原上,大片的行军帐规整有序排列在一座座夯土丘后,像是嵌入戈壁滩中的一根刺。
这是宋知简带领的先遣军。
一名士兵小跑着进帐:“将军,斥候来报,居延大军果然如您所料,兴高采烈地将城池收入囊中!”
宋知简没露出什么意外神色:“好,通知精锐继续前进,我们今晚就和他们会合。”
小兵领了命出帐,副将张衡一脸喜色:“将军的计策果然有用!可是,您怎么会确定他们一定会入城?”
这张衡也是武将世家出身,年纪不算大,却已是沙场老手,此前驻守在大黎西北边境。
最初他听闻上面派了宋知简来,一等一的不服气,手下的将士也是如此——一个文官,就算他出身宋家,懂什么带兵打仗?
但宋知简到了之后,这想法马上就消失了,宋知简不仅懂带兵,说他是算无遗策也不过分。
就比如这次,敌人退居易守难攻之处,时不时出来放些冷箭骚扰,将士们不厌其烦,却又实在无可奈何。
可宋知简一招就把对方引了出来。
想到这,他看着宋知简,等待他的答案。
宋知简微微一笑:“张兄言重,我只不过在大理寺待得久了,比旁人更能洞察些人心。”
“居延被我朝大军逼退,不补给休养,却藏进龟壳一样的邺城时不时骚扰我们,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若我猜得没错,居延国应当出现了分歧。”
“差不多耗了半月,他们定然弹尽粮绝,急需补给。”
张衡一敲手掌:“所以您就故意放出我们在邺城防守疏忽的消息,就算知道可能是陷阱,他们也必须要冒这个险!”
“正是。”
“真是妙计!”张衡朗声笑道,“居延根本不知道我们早就把城中居民疏散,留下的尽是我们自已人,等到他们发觉,我们的精锐便已经到了城外,这下真是’瓮中捉鳖‘了。”
宋知简将擦拭枪头的软布放下,目光坚定:“传令,拔营北上,与大军会合。”
“是!”
十二个时辰后,急促的马蹄声响彻玉京朱雀街,直到宣武门才听到战马长长一声嘶鸣。
“军中急报!立刻放行!”
朱红色大门在暮色中缓缓打开,马蹄声又疾驰而去。
公主府。
正是晚膳时间,今日青棠得了空出宫来,又十分尽责地去了小厨房。
今日青棠特供,人参蒸元鱼。
“大夫,今天这个又是什么功效。”
青棠将筷子递给叶舒窈:“补气养血,调理阴阳,公主尝尝。”
叶舒窈夹了一口,细细品味,面色严肃:“这是谁做的。”
青棠微微一愣:“是我做的,可是味道不好?”
“你做的?”叶舒窈皱着眉头。
青棠点了点头:“元鱼肉质细嫩,我怕厨子不知道如何控制火候,影响口感,便……”
“太好吃了。”
流萤一口气刚提起来:?
公主,您不要一脸恐怖地说夸赞的话啊!
青棠反应过来叶舒窈又在逗他,微微勾起嘴角:“公主喜欢就好。”
“看来你没骗我。”
“什么?”
“你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想当道长的剑客不是一个好厨子,”叶舒窈笑道,“不过,这做菜的功夫是从哪里学会的?”
“我六岁之前,是住在一个荒村的破庙里的,我并不知道自已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已叫什么,”青棠语气淡淡,似乎并不像是在说关于自已的事情,“直到师父来到我面前。”
这还是青棠第一次说起自已小时候的事情,叶舒窈十分感兴趣。
青棠顿了顿:“师父告诉我,说我身上有天道降下的机缘,问我想不想修道,但那个时候的我,根本听不懂他说话,于是我问,’修道可以吃饱吗,会挨打吗‘。”
“师父回答我说,修道之人锻体炼心,无需困扰,于是我便跟着师父上山了。”
“回去之后呢?”
“回去之后,我发现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样,”青棠笑了笑,“山上终年严寒,是个闭关的洞天福地,但于当时的我而言,是个极大的考验。”
“因为你还是个小孩,要吃饭要睡觉。”
“正是。”
叶舒窈撑着下巴:“你这师父可真有意思,只管捡不管教……然后呢?”
“然后偶然间,我发现了雪峰后有一处暖池,终年不冻,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鱼群的影子,我就自已学着抓鱼,开始时并不熟练,后来便十次九中,就连做鱼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了。”
叶舒窈听到这,想象了一下小小的青棠抓完鱼之后,一脸认真地坐在火堆前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宝宝,你是一只小猫咪~”
流萤和听荷已经习惯了叶舒窈,青棠却被这亲昵的动作弄得脸色微红,轻咳一声:“公主,菜要凉了。”
叶舒窈正听得津津有味,哪肯轻易放过他:“边说边吃。”
对着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青棠难以拒绝,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公主,宋将军的信。”
叶舒窈放下筷子:“拿进来。”
青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暗了暗,在叶舒窈回头时立即恢复了正常。
“听闻宋将军出师大捷,想必这信是来报喜的。”
信并不算长,叶舒窈读完收起信纸,嘴角上翘:“差不多吧。”
晚膳结束,暮色已爬上墙头,青棠起身,却在走到门口时忽然一晃,叶舒窈连忙扶住他的腰。
“怎么了?”
青棠晃了晃脑袋:“无妨,只是有些头晕。”
“头晕?”叶舒窈挑眉,“难不成是醉了?”
“青棠不胜酒力,让殿下见笑了。”
叶舒窈眨眨眼睛:“那不如今晚就住在我这。”
“劳烦殿下了。”
“听荷,带青棠道长去客房。”
听荷引着青棠离开正厅,回来时满脸疑惑。
流萤:“你嘀咕什么呢?”
听荷道:“公主与青棠道长只喝了两三杯竺兰进贡的葡萄酒,照理来说不该有这么大威力,而且上次在开府宴上青棠道长可是喝了好多酒,怎么会不胜酒力?”
流萤想了想刚才公主看信时青棠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忽然有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底气。
她把叶舒窈曾经说她的一句话送给了听荷:“听荷,你可长点心吧。”
听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