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权者多只考虑与已相关之事,自母系社会转向父权社会已有千余年,男人们从力量的所有者变成权力的所有者,已经习惯了站在统治者的位置思考,分给女性的照拂少的可怜。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女人被迫生活在教条的框架中,没有自我,只有奉献。
季洵曾在以耕织为生的村子做过调研,男人耕种所赚并未比女子耕织多,尤其不比那些白天下田、夜晚耕种的女人赚的多,女人们既要相夫教子、洗衣做饭、还要耕织贴补家用,某种程度上她们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但却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白胜男是女子,定是深知女人的不易,才打算从根本解决女人地位低下的窘境,而翻身自立甚至阶级跨越的最有效办法只有读书。
“我想让女人们敢走出家门、能走出家门,甚至走的更远,去城里、去镇上、去京师……”转身盯着季洵,白胜男笑道,“去皇宫里,去军营,去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只要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只要她们喜欢!”
季洵自认是政治的门外汉,却也知道她的设想违背祖制,也与人们根深蒂固的想法背道而驰,但他就是要坚定的站在白胜男身边、站在她身前,为她出一份力。
“对!大改大荣,人的生命诞与女子胯下,国家的生命则离不开律法,思兰你的想法非常好,云烽佩服的五体投地,但……”
改革不是小事,必须要有背景有学识者开疆,显然季洵不符合条件,他神色黯淡几许。
季洵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愣头青,也不想大包大揽,他在想用什么措辞能让白胜男打消委以重任的念头。
半晌,他才在白胜男探寻的目光中真诚道:“但这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做不来。我生长在民间,从未系统的学习过律法,认知里只有稀薄的朴素道德,连法言法语都不懂,你让我牵头做这样宏伟的事,会起反作用的。”
修改律法、公布律法、推广教育三件大事白胜男谋划很久了,按理说有关律法之事都该交给刑部尚书左煦,但左煦此人固执,白胜男没有把握能将之说服,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季洵。
同时也在前朝扶持几个可靠的新贵,以分老权贵们手里的权力,制衡党政和世家大族对皇权的威胁,李瑞叛国,使她意识到扶持新贵乃迫在眉睫。
若皇权不稳,任何改革都是空文。
“云烽莫要急着推脱,律法没那么难懂,法言法语也没那么难学,你只是没有见过系统的律法文本,这很简单,我等下就让布泉拿几本秦律给你看,你看上几本就明白了。”
白胜男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推翻,季洵也不例外。
“改律法的阻力不是最大的,公布才是。公布律法会极大的触动贵族和世家大族利益,朕需要一个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和朕并肩而战的急先锋。”
深远的目光落在窗外,季洵忽然觉得白胜男身上涌出无限孤独,高处不胜寒,她好像已经被冻透了。
下意识的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季洵见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已,忽然回过神来,又见自已只剩罗衫,想拿回衣服又怕她多想,只能红着双颊进退维谷。
“朕很冷,却只有你看出了朕很冷。”
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白胜男露出少见的温柔,“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朕从前不信,随着年龄的增长却越来越有体会。”
白胜男的突然示弱,让季洵无力招架,千百句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硬是被一股柔情软化为涓涓细流,流入肺腑,暖了心房。
转身握紧她的手,强忍着把她拥入怀里温暖的冲动,季洵凝视她微红的眸子,郑重承诺。
“幸蒙思兰不嫌,季洵甘为急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