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避刘氏耳目,他那天特意选择深夜出发,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以丞相钱农为首的十几位老臣把他堵在了城门口。
老臣们扬言,若大司马要出京,只能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
兵部侍郎为让他回心转意甚至撞了城墙,幸得随军军医及时救治,否则南宫禹就成了逼死朝臣的魏国第一人。
南宫禹和他们僵持到天色大亮,为不引起百姓恐慌,只能暂时回宫另作打算。
后来……
不愿再回忆那些过往,不管因为什么背叛了盟誓,南宫禹能做的只有无悔。
为了黎民百姓、祖宗基业,他必须归顺刘氏。
哪怕被诸侯国耻笑,哪怕从帝王变回王侯,哪怕亲手毁掉陛下的龙袍和冕冠,他都只能笑着咽下这份窝囊,任世人如何戳脊梁,都得站的笔挺。
“大司马,夜深了……”
贴身侍卫阿桡换了新的蜡烛,看着仍旧如山的奏折,心里只剩心疼。
回想三年前,主子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鲜衣怒马、挥斥方遒,即便在秦国为质也朝气蓬勃,如今却少有笑容,已生白发。
这一切变化都因三年前魏武帝的突然暴毙,南宫禹被从秦国急召回宫主持大局,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新帝,却不料先皇留下遗诏,由嫡长孙南宫璟继位,南宫禹为大司马辅佐新王。
南宫禹自然受了打击,当初去秦国为质时父亲明明承诺过,为质期满便是魏国立储之时,他不知道父亲为何反悔,亦或者父亲说的立储从来都不是自已。
守灵期间,心腹曾在灵堂公然劝他篡位自立,南宫禹看着怀里熟睡的侄子,脑海里却是自已窝在大哥怀里的温馨。
自已和大哥相差二十岁,自记事起他就在大哥大嫂身边,犹记五岁时他还问过大嫂为什么不能叫她娘,吓的大嫂脸色惨白。
比起百天成孤的璟儿,他享受了大哥大嫂全部的疼爱,可惜天妒英才,大哥死在了战场,大嫂也受不了打击生殉去了。
为大哥大嫂守孝期间,他也是这样抱着璟儿,哭到抽搐。那时璟儿还不知道自已为什么哭,可能也不知道那样的动作是擦眼泪,小小的手在自已脸上胡乱摆动,软软的,暖暖的。
“南宫璟才是正统,谁敢劝我自立,杀无赦!”
新皇登基那天,南宫禹把只有两岁的南宫璟抱上皇位,南宫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叔叔咯咯笑个不停。
三年来,南宫禹确实做到了为国尽忠、呕心沥血,甚至冰封曾经热切的心脏。
“参见大司马,刘氏使者到了,正在外殿!”
写完奏疏批语,南宫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里盛着疲惫,他喝了一大口浓茶,又到铜盆前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对阿桡道:“走,去叩见上使!”
自决定撤帝改王那一刻,南宫禹就逼迫自已与秦国划清界限,也彻底和过去那个坦率真诚的自已诀别。
他不再日日给白胜男写信,更不会刻意打探她的消息,就算偶尔闻得踪迹,冰冷的心也不会再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