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离开居住了近二十年的山寨,众人心里多有不舍,但为了活下去又不得不挥泪将那段快乐作为动力,重新寻找家园。
孙先虽为无法去秦国落脚而遗憾,却更加庆幸自已教出了心胸坦荡的后代。
他一直担心季洵长在山寨会真的变成山匪,如今看来,自已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就算江南水乡、孔孟之府,也不见得会有比洵儿更能称得上君子之人。
“外公,歇一会儿吧,大家都累了。”
“好,休息一刻钟。”
腰间的皮鞭随着步子的摆动而摇曳,孙先走到河边洗了把脸,冰凉的河水激的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随意的席地而坐,看着河面上自已苍老的容颜,余光中是当年并肩逃难的兄弟们之疲惫模样,孙先的心里涌出些许愧疚。
“外公,吃块饼吧。”
“洵儿,你可知道这条河为什么叫坨子河?”
掰下一块饼扔进河里喂鱼,见他摇头,孙先骄傲道,“外公的小名叫坨子,三十五年前,这条河还没有名字,二十二岁的我挂副将之军衔,率领季国大军在这里与魏国打了两天三夜的硬仗,才从魏国手里夺下这条河以南的耕地,你爷爷为了赞誉我的功绩,就将这条河命名为坨子河。”
“洵儿从未听您说起过这件事。”
浮想着当年的苦战,视线中外公黝黑的脸上早已被皱纹爬满,他静静的看着流动的河水,骄傲的神色中斑驳着不舍与惆怅。
“都是陈年旧事了。魏国当年猛将辈出,着实在诸侯国中称霸了好些年。魏国的霍氏有一女子,横刀立马,异常凶悍,外公我与之交过三次手,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孙先笑了笑,“打不过怎么办啊?就腐蚀她、策反她。”
“外公说的是外婆?”
季洵的外婆霍氏是季魏两国联姻的牺牲品,好在季洵的爷爷不贪图美色,将她赐给了年纪相当的孙先,才有了后来的美谈。
但美好总是容易被破坏,二人成婚的第五年,霍氏难产,孩子憋死在了肚子里,她也血崩而亡。
自此,诺大的将军府只留下季洵母亲一根独苗,孙先并未续弦,只与女儿相依为命。
“你外婆阿娆啊,是我此生见过最勇武的女人,白氏也勇武,却差点意思。”
孙先捏着大饼,脑海里满是妻子的一颦一笑,“阿娆离开的时候才二十七岁,我如今已经五十七岁了,等泉下相见,也不知她会不会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
或许是离开黑风寨勾起了伤感,孙先说了很多过去的事,言谈间虽满是笑意,季洵却从他身上读出了无限哀伤。
安慰的话无力且苍白,季洵仍旧说了很多,多到孙先嘟囔他啰嗦。
“许忠,你过来。”
昨夜,许忠率领亲信在南门力战刘氏士兵,救回妇孺二百二十六名,且其手下五十名亲信无一死亡,亦无重伤,孙先鉴于他的功绩和众人的担保,暂且宽恕了他通敌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