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男的声音很温柔,不似朝堂之上的刚毅与果决,但也没有让安拾叁起来回话的意思,安拾叁一时间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要给自已温柔一刀,依旧深深低着头,没有回应。
“朕此行有幸遇到了一位隐世良医,等下朕带你去见见。”并不在乎他的避而不答,白胜男莞尔一笑,“不过老神医脾气古怪了些,安将军等下可不要急躁才是。”
说罢,白胜男唤来季洵相陪,带着满口仁义的安拾叁去低三下四的求见潘生。
潘生的脾气确实古怪,白胜男说了很多好话,季洵也在一旁帮腔,他才不情愿的给安拾叁诊了脉。
“照这个方子抓药,连着吃三天,每日四次,饭前服用,第四天再来找我吧。”
“多谢潘老。”
接过白胜男放在手里的药方,安拾叁才对她的“宽恕”将信将疑,高呼陛下万岁等敬意之词,并为自已刚刚的失礼痛哭流涕。但回到东禹县的临时军营后,他脸上的感激瞬间消散。
“将军,此行可还顺利?”
没有回答副将的关心,安拾叁卸下披风扔在一旁,龙飞凤舞卸下一封报信家书,并着亲卫立刻从后山离开东禹县,火速赶回将军府递交手书,以免长子心急提前投降。
张扬曾与安拾叁是战场敌对,对此人的印象很不好,但奈何先帝选择接纳降兵降将以少动干戈,他虽接受司徒林的规劝不再与安拾叁为敌,但心里却对贰臣叛国叛军的行为十分鄙夷。
这次保皇救国,安拾叁迟迟不肯发兵,直到女皇归国才开始表忠心,张扬更加认定此人心无秦国,也无女皇,只有自保,可以说有奶就是娘。
这次发兵东禹县张扬本不想来,但听说女皇还招了安拾叁救驾,才把蹲守刘氏援军的任务换给别人。
他担心安拾叁会临阵倒戈,得时时看着。
果不其然,在与安拾叁汇合后,张扬总觉得这厮有问题,但又不知道大战在即要不要告诉陛下。说了,害怕真是自已无中生有、挑拨君臣感情,不说,又怕事发东窗,为时晚矣。
犹豫之时,他遇到了老对手孙先,确认孙先如今的立场后,他把自已的担忧坦诚相告。
孙先听后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张扬初登战场就主张“宁战死不能降”,在多次大战中身负重伤,切实做到了宁死不降,他带出的部下也是铁骨铮铮,素有铁军之称。
“哎呀我的孙国仗,你倒是给个建议啊!”张扬边踱步边表达不满,“我是讨厌贰臣,但我说的那些话可不是针对他安……”
意识到自已的声音有些大,张扬瞥了一眼朝这边走来的换防队伍,冷静下来低声道,“我不是针对他安拾叁贰臣的身份,更不是在国难当头的关头排除异已,你能明白吗?”
孙先看着他,突然笑道:“张将军觉得孙先是贰臣吗?”
似听到什么笑话,张扬斜了他一眼,“你要是贰臣,我能与你探讨这种问题?”
张扬自不会把灭国之人当作贰臣,何况两国还有联姻的盟书,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也切实刺痛了孙先的心。他在心里自嘲道,孙先啊孙先,你连安拾叁那种贰臣都不如,人家好歹有两个爹,你呢?可是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
“张将军,孙某认为,女皇陛下乃是少见的明君,你只需把事实阐明,她自有判断。”
张扬细细咂了咂孙先的话,觉得孙先果然不是一般的武将,头脑灵活,颇有文官肚里九曲十八弯的肠子。看来自已还得暗示陛下防着点这厮,这可不是个小池子里能养了的大鱼。
“多谢孙国仗点拨,张扬谢过了!等这一仗结束,我请你喝酒!”
孙先笑着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吧,免得夜长梦多。但是看着张扬步履生风离开的样子,孙先又觉得满腔满腹的苦涩,曾几何时他也这般在军营和战场间驰骋,也曾为了一场战事和部下日夜商讨,也曾提示陛下哪位兵将需防……
“老家主,你怎么又叹气了?”
自从入了东禹县,李钟时常看到他对着兵书发呆,要么就是对着日月叹息,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老家主反而更加愁思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