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琰离开西州期间,皇后监国,新设政事堂,由新任宰相耿云逸、太傅孟时融协理。
朝堂内外轩然大波,按例监国一般由皇子或亲王监国,从来没有出现过后宫监国,特别是在大辽,严令禁止后宫干政。
但是,对于这个阴晴不定的陛下,大臣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两年皇甫琰登基后,耿云逸一直协助处理政务,守成按部就班开展不是难事。
南嘉名义上挂着监国,实际上,政事都是由耿云逸、孟时融在处理。
这样过了半个月,倒也是风平浪静。
一日半夜,南嘉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远远传来男人的喊声。
南嘉心中大惊,以为军中急报,唤来夏竹,才知道凉国公周玉手持太祖丹书铁券叩开了宫门。
“先请凉国公到大殿候着,差人去请耿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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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昏黄的灯光驱散不了夜的黑,偶尔一阵巡逻侍卫步伐整齐地走过。
年近半百的周玉隐忍着悲痛,控诉着鲁郡侯石常山的恶行。
自从倒了嵇家后,周家成为是四大世家之首。
可看着当今陛下对世家并不重视,周玉已经对族人命令在外要低调行事。
为了攀附新贵,也是为了向陛下示好,主动与鲁郡侯联姻。
周玉只有周婵娟这一个女儿,本想着就是在石常山那里不受宠,毕竟是当家主母,总也能荣华富贵。
不成想,石常山是个混不吝,今夜竟然强行要与周婵娟欢好。
周婵娟不愿意,石常山失手将周婵娟打死了。
周婵娟的陪嫁侍女连夜偷跑回凉国公报信的。
“皇后娘娘,您可得替老臣做主啊。”周玉又跪下磕起了头。
耿云逸匆匆从殿外大踏步进来时,周玉的头已经磕得渗血了。
“耿宰相,你安排大理寺去侯府拿人吧,三日内务必查清楚。”
周玉听到皇后发话,在宫人搀扶下,行礼就退下了。
耿云逸却欲言又止地站在那没动。
“娘娘,石常山已经在我府中了。”
南嘉看了看耿云逸,自然听出了他的潜台词,“那你正好绑了,送到大理寺吧。”
“娘娘,要不先将石常山关在侯府,等陛下回来处置如何?”
“耿云逸,你是自已把石常山送到大理寺,还是我让宫小乙带人去?”
耿云逸无奈地行礼出去了。
第二日早朝,石常山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石常山表兄钱束率先向皇后发难:“娘娘,鲁郡侯定是无意伤了夫人。”
左右附和声起。
“周家姑娘一向体弱,鲁郡侯是跟随当今陛下打退北蒙二十万大军的猛士,征战沙场的铮铮男儿,闺阁内,失了轻重。还望娘娘饶了他这回。”
钱束的话,在朝中自是有几分重量的,他的哥哥钱杨手握十万大军驻守南境。
“钱都护,周家姑娘与石常山的婚事是陛下赐婚,如今周家姑娘香消玉殒,石常山不该给个说话?”
周家世代公卿,为周家说话的,更不在少数。
耿云逸不说话,孟太傅更是拿不定主意。
“大理寺卿,昨夜审的如何了?”
南嘉等双方吵得差不多了,才发问。
“回禀娘娘,鲁郡侯,他……”
大理寺卿韩征话一出,朝臣们都看向他。
韩征只觉得汗从脑门冒出来,口干地不知道如何作答,半天才答,“下官还在审理中。”
刚散朝,宋嬷嬷差人向南嘉禀报,凉国公夫人来请安。
南嘉免不了又听了凉国公夫人的一顿哭诉。
南嘉心里清楚,石常山打死周婵娟是事实,可如何处置石常山却是件难事。
处死石常山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可处死他后,石常山的势力尚可控制,但钱家在南境的势力却不容小觑。
尤其是对南嘉而言,如果钱杨和南诏合谋,自已父亲和南郡集必然面临威胁。
她曾经信奉的公平正义,在此刻竟然动摇了。
南嘉心生悲哀,对自已失望,她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正在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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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武尔雅到宫内请安,自然提到了石常山。
这案子在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老百姓的眼睛也都在看着这件事。
石常山生得一身蛮力,还是个不怕死的,曾在战场上给皇甫琰挡过两次箭。
皇甫琰一朝得势,石常山自然是功臣。
这石常山不好财不好权,好女色,进了西州,花满楼的环肥燕瘦让他迷了眼。他财大器粗,一夜都换四五个姑娘,才吃得消。
周婵娟起初还是反对,后来被他折腾两次,也就由着他进出花满楼,自已乐得轻松。
谁想,石常山竟染上了花柳病。
周婵娟知道后,自然不愿意和这种腌臜货合欢,反抗的厉害,得了病的石常山又喝了点酒,失了手。
“娘娘,今早石常山进大理寺的时候,好多百姓围着叫好呢。这石常山……变态……”
武尔雅憋的满脸通红小声说道,“他还当街抢民女,好多姑娘被她抢了以后,被迫去了花满楼。”
“雅雅,你那个朋友还在花满楼吗?”
“娘娘说的是晚晚吗?她在呢,一直说要谢谢娘娘,可惜她进不了宫。”武尔雅感慨道。
南嘉心念一动,和武尔雅说了下自已的计划,而这中间最终要的就是陆晚晚。
“娘娘,您放心,晚晚一定会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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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石常山案仍旧被凉国公提出来,要求力斩石常山。
忽然,朝堂上的吵闹声渐止,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那远处传来的鼓声。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有人敲了宫外的登闻鼓。
不消片刻,一个侍卫前来报,花满楼妈妈领着全楼的姑娘们正在宫门外。
“一群妓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一个老臣愤然骂道。
大辽的登闻鼓是效仿大魏,凡击登闻鼓,皇帝不管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简言之,就是冤情可达天听。
可代价是,击鼓者需杖责30,一般人能听过30杖的,那不死也是残。
等宫人领着花满楼一众人跪到大殿时,已经有低泣的声音了。
“大胆刁民,你们可知罪?”太傅孟时融大喊。
本就战战兢兢的姑娘们哭声渐大,花满楼的妈妈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壮着胆子道,“大人不问话,就定了民女的罪吗?”
“大胆贱民还敢顶嘴,先每人杖责30。”
孟时融是个老学究,为人古板,在他眼中,出卖肉体的女人都是自甘堕落的人,竟然妄想得到公平。
“太傅,这人都不问,就开始定罪了吗?”
南嘉话音落下,进了大殿的侍卫又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民女花蕊,花满楼妈妈,有冤屈呈报。”花蕊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折起的纸,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你们刚才谁敲得登闻鼓?”南嘉追问。
花满楼的姑娘们跪在地上,又附身磕头,齐回答,我们一起。
“按律杖责三十,你们既是一起敲的,就一起分了吧,小乙,你去监刑。”
朝臣们纷纷表示不符合规矩,奈何皇后不听。
花满楼来了四五十个姑娘,又是宫小乙监刑,自然都是全须全尾地又跪到了大厅。
在杖刑的时候,南嘉已经让耿云逸念完了状书。
自两年前,石常山回西州后,出入花满楼300余次,花费白银2万两。
花满楼绿柳、红梅、红杏等5个姑娘原是良民,被石常山糟蹋后,被父兄卖到了花满楼。
另有腊梅、迎春被石常山致残,水仙香消玉殒。
一笔笔花费记录在案,一桩桩案件,苦主哭诉。
满朝堂的官员唏嘘不已,石常山的所作所为,他们何尝不知,只是没想到恶劣至此。
“韩大人,你是我大辽的大理寺卿,对贪污、杀人、奸淫的律法应该还是熟知的吧?三日之内,本宫要你查清石常山案,是他的做的一律不放,不是他做的,也不要冤枉了好人。”
大理寺卿韩征后背冒着冷汗。
他原想着,这事拖到陛下回宫,给个暗示,自已再走下一步。
没想到,事态胶着时,会出花满楼敲登闻鼓,他要是不办,这西州百姓唾沫星都能淹死他。
案子本就不复杂,铁证面前,石常山也没什么好抵赖的,如今面圣无门,他才惊觉自已可能真要死了。
韩征第一时间去了宰相府,耿云逸闭门不见。
他又去了太傅府,孟太傅见了他,却没说如何办。
石常山被推到菜市口,斩首时,口中大骂南嘉,可惜百姓的欢呼声太大,白白浪费了力气。
经此一事,花满楼门可罗雀,没有哪个达官贵人不担心花满楼背地里抖出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