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红的落日已然消失在了海平线,只余绯红色调的浮云。
海面风平浪静,水波倒映着余晖。
他们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片景象。
海滩上早已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众人一下车,生活委就安排了几个男生去开烧烤架,准备食材。女生也说说笑笑,自觉地去帮忙开甜点和饮品。
海滩上也开着几家小摊贩,客人吃着烤串在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时不时路过几个散步的人,欢声笑语遍布在整个海滩。
这一隅天地的氛围也随着烤架里热炭的温度上升,完全适应这个轻松的氛围后,大家也渐渐放开了玩。
四周热闹,黎蔓拉着宁绥在海滩上四处闲逛。
没走出多远的距离,估摸着班里的烤串烤得差不多了,黎蔓又拉着好友回去。
大家人手拿着一串,聚在一起边聊天边吃,还不忘夸一夸负责烤的同学。
黎蔓拉着宁绥走到烤架旁,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张亭和沈醉他们俩也是负责烤的人,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换到旁边的烤架去拿,张亭那个大嘴巴已经开口叫住她了:“诶,刚烤好的,吃不吃?”
他嬉皮笑脸,手里举着一小扎的肉串,示意她。
黎蔓:“……”
他这一开口,原本还在一旁低头认真烤着串的沈醉也跟着抬头看了过来。
黎蔓往前站了一步,下意识地把旁边的好友挡住,“拿来吧你。”她不客气地拿过那一扎,分了几串给身后的宁绥。
“不是,你拿完了啊,我吃什么。”张亭辛辛苦苦地烤了一波又一波,自已都还没吃上呢。
“啧。”黎蔓略带嫌弃地又丢回几串给他,“吃吧你。”
张亭嘴角抽了抽,决定不跟她计较,高高兴兴地接过烤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还不忘问:“味道怎么样,我的技术不错吧?”
他似乎对自已的烧烤技术很有信心,一脸等夸奖的表情。
光速吃完一串,正在咬第二串的黎蔓给出回答:“还可以吧。”
张亭“哼”了声,“还~可~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了平常的互损模式。宁绥在一旁安静地吃着烤串听他们斗嘴,突然也觉得格外有意思。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还要吗?”
三人的目光看去,沈醉嘴边噙着淡笑,手上拿着一小扎示意他们。
张亭最先行动,伸手过去拿了两串,“这么点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沈醉笑了笑,又自动分了几串给吃得差不多的黎蔓。
“……谢谢班长。”黎蔓慢吞吞接过,紧接着又看到他把手里的递给她身边的好友。
宁绥脸上浅显的笑意早已收敛,平静地接过那剩下的好几串,“谢谢。”
她伸手接过,手指无可避免地摩挲过他的指尖,留下转瞬即逝地触感。
他一顿,把手收了回来,看着她又安静地专注吃起来,垂落腿侧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两下,不知是在试图抹去还是留恋。
张亭见他手里空了,问他:“那你吃什么?”
“你们先吃吧,我再烤一点。”沈醉说完,转过身准备走到一边再去拿一些生的过来,忽地察觉到衣角被拉住了。
他身躯一顿,侧头低眉看去,一节细白的腕骨,往上,是她那张清丽明净的脸。
宁绥拉住他,把手里的烤串对半分给他,“我吃不了这么多。”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她还是那么善良可爱。沈醉凝视着她,心里这样想。
“好。”他接过,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过会儿你想吃的话,我再给你烤。”含着笑意的话说出口温柔如水。
宁绥抿了抿唇,垂下眼皮不去看他的眼睛,但他的声音仍然狡猾地跑进了耳朵里,悦耳得让人立刻就能怦然心动。
“……”真是狡猾的狐狸。
她垂头陷入自已的思绪里,没有发现眼前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直到不远处,生活委的声音悠悠传过来:“班长,你们快过来一起玩游戏啊。”
她回神,视线跟着一起看过去。
张亭搭上沈醉的肩,“走吧,过去和大家一块玩。”
他们四人走过去,大家还留着一块空位给他们,黎蔓拉着宁绥坐在一起,张亭顺势坐在了黎蔓旁边,留下了宁绥左边的位置,沈醉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她身边。
生活委开始说游戏规则:“以一首两分钟的歌曲为时限,传我手上拿的这空瓶,歌结束时,空瓶在谁的手里,谁就表演一个小节目或者说自已的一件糗事。”
“哈哈哈,这主意不错,李梅州你可给我小心了~”
“你小子可别害我啊……”
“……”游戏还没开始,有的人就开始放话恶搞起来。
大家闹了好一会儿,生活委才出来主持大局,“好啦好啦,准备好了,从我这里开始咯~”
歌曲开始,空瓶从他这里传给下一个,一个接一个。
有人故意停留在自已身上久了一些,想等到快结束时再把空瓶丢给下一个人。
“哎呦喂,你倒是给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急别急,我马上就传给你……”
“……我看你是想害我……”
“哎呀,被你发现了嘿嘿……”
……
叽叽喳喳的,有的人紧张等待,有的人松弛看热闹。
热闹一轮接着一轮,都不需要传到宁绥这边,就有好几个人被恶搞中招了。
她一边吃着顺手拿的小甜品,一边跟着看热闹。
烧烤吃多了,接着又吃了甜品,没多久她就感到嗓子干渴,微眯着眼四处张望饮料的位置。
好不容易找到了饮料,可却被放在了左前方,离她的位置有些距离,她伸手够不着。
她盯着一箱饮料,有些无奈,想着起身去后面拿,忽然有人附在耳边轻声问:“是要喝饮料吗?”
两个人坐得本来就不远,此时他靠过来低语,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的肌肤,让她心尖颤了颤。
这湿热的感觉,她蓦然想起了很久远的记忆,他曾经咬过她的耳朵。
一想到这,那耳骨上的触觉仿佛还在一般,她皱着细眉,身体远离了他一些。
看着她挪动的动作,本来在等她回应的沈醉愣住,唇边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滞在嘴边,眼睛忽的涌上一抹泪光,表情看起来快要哭的模样。
搭起的白炽灯光并不能很好地照明每一个角落,而沈醉此时背着一半的光线,她也没有细看他,所以并不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她想起那件事,有点不自在,不太想理他,于是故意远离他之后,她站起身往后面放饮料的位置走去。
大家精力还在听中招的人说自已的糗事,因此也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宁绥拿了两瓶饮料,回到原来的位置,一瓶给了旁边的黎蔓。
她喝了两口饮料,解了渴之后又继续吃刚才没吃完的小甜品,时不时看向讲故事的人,余光半点不分。
很快,新的一轮又开始了。
这次那个空瓶渐渐地传来他们这边。
宁绥安静地看着,越往这边,空瓶停留在人手里的时间就越长。有节奏的音乐不紧不慢,她看着那个空瓶停在她左边再左边那个人手里,迟迟不动。
有的人起哄:“你小子欸,是不是想坑班长啊……”
“我看他就是。”
拿着空瓶的人不承认:“别污蔑啊,我可没有……”
“班长,你可要小心了……”
沈醉情绪不高,但还是扯了个淡笑:“没事。”
刚刚说完,他前面那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在还有几秒时间的时候把空瓶丢给了他。
“哇哇哇——”
“班长要中招了哈哈哈……”
沈醉接过了空瓶,其实还有机会,只要立刻丢给下一个人,就能逃过这一次,但下个人肯定是来不及丢出去了的。
身为下一个人的宁绥也清楚这一点,这会儿脑子里在回忆,已经做好了等会儿要“讲故事”的准备。
然而,想象中的空瓶并没有交到她手里,沈醉一直拿着它直到歌声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
“哇塞,终于等到班长中招了。”
“班长啊,你是要表演节目还是说自已的糗事啊?”
“沈醉怎么会有糗事!”
“啧啧,你们女生对他滤镜真大……”
“谁让班长长得帅呢……”
“哈哈哈哈——”
大家说说笑笑,沈醉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声开口:“我唱一首歌吧。”
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立麦处,坐在一个高脚凳上。
连上音箱的蓝牙,找到他要唱的那首歌的伴奏,他闭上眼做了下深呼吸,再次睁开眼后,才慢条斯理地点开播放键。
低沉又略带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突然觉得有点怕
爱跟生活的一切
……
我的爱 是说停不能停
已经浓得不能说是曾经
也可说成我是错的
还未曾变成真的
也没谈到多少你需要的爱
……”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氛围慢慢地在歌声里安静了下来。
歌曲从一开始就缓慢且苦涩,仿佛置身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失意又落寞。
而演唱人的情绪投入得太多太多,一字一句含着酸与涩的疼痛,在这一个闷热的夜晚里,随着咸湿的海风轻轻地吹进每个听众的心中。
“……
而哭泣都是因为爱
别逼自已不掉泪
这网里不只是有你
这网里我也撑着
拼了命地守着
……”
宁绥从他放前奏起,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身上,所以很轻易地发现了他眼中和这曲调一致的情绪。
他的视线在唱出第一句时,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身上。
“……
我不再 去执着我是谁
或是我在夜里掉的眼泪
也可说我看不开的
为你我能做的
竟还没让你相信是爱情
左右你我
……”
她和他视线交汇在这一首歌里。
他曾经说,他只会唱歌给她一个人听,所以他湿润的桃花眼注视着她。
那些一字一句是在和她诉说么……
“……
我的爱 是说停不能停
已经浓得不能说是曾经
也可说成我是错的
还未曾变成真的
也没谈到多少你需要的爱
已经浓得不能说是曾经
左右你我
……”
周遭忽的变得模糊起来,只有眼里的温热清晰可知。
他艰难而缓慢地唱完最后一句:
“左右你我。”
那些曾经左右的不是你我,只是我,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他微微半合着眸,试图借着月光去进入她的眼睛,可惜啊,她先移开了唯一的窗户。
他突然苦笑了一声。
在最后的尾音里,他仰起了头,阻止了那些要掉的泪滑落。
也没谈到多少你需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