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脸侧向一边,垂着眼皮,整个人被扇得僵在原地。
左脸火辣辣的疼,不及心上半分。
这一巴掌,就是这场情不自禁的终点,让他从迷醉的梦中清醒。
她问他清醒了没有。
要怎么清醒?吃过蜜糖的人要怎么忍受从前没得到过的痛苦?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戒断一段爱啊。
眼眶中的热意滚烫,他缓慢地眨眼,抬起眼看向她。
声音低得卑微:“要我怎么清醒啊……”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一直都在患得患失,她不知道他从她第一次说分手时就开始失眠,她不知道他爱到想把心给她。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可以改的啊……”
“能不能……不要……分手。”
说到最后,颤音怎么都掩饰不住,他拼命忍住要掉的泪。
宁绥看着他的眼泪,冷眼看他崩溃,“沈醉,你想过你有今天吗?”
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再刻编谎言。
“被人玩弄感情的滋味好受吗?”
她上前一步,伸手触碰到他湿儒的脸,上面的泪痕越来越多。
吐露的语气很轻,像耳语。
“你知道吗?我喜欢过你的。”
在那个雨夜,在再一次重逢时,她沉溺于他的声音,悦耳地从耳道飘进她的身体,让她心跳怦然。
注意力长久地落在一个人身上,会觉得他的脸是契合她审美的,觉得他的眼睛是温柔多情的,就连笑也是最温柔的。
她平静的表皮下,是被他慢慢吸引的心,是沉溺到美梦的欢愉。
可这一切,在听到那段话,听到那个赌约时,被毁于一旦了。
“可我并不喜欢被欺骗,所以啊……”
她勾起唇角,笑容看起来有些残忍,“被玩弄的人只好是你了。”
他瞳孔微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眼泪像决堤,不要命似的流。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么对他,对他那么残忍。
他带着哭腔:“我没有骗你啊……”
“为什么要玩弄我……”
他完全想不通,觉得自已很委屈。
“是么?”宁绥故作沉吟,但表情依然冷淡。
说谎欺骗的人怎么会承认自已的错误,他们只会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住最开始撒的那个谎。
宁绥想到这里,心绪郁闷,不想再多跟他纠结,也不想再和他待在这种私人空间。
她从口袋拿出一小包纸巾,撕开口子抽了一张出来,把刚才碰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擦干净,然后淡淡道。
“沈醉,赌约是我赢了。”
说完这句,把剩下了一包纸巾甩在他身上,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开了又关,脚步声渐远。
一个人的休息室安静得可怕。
他还呆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那包纸巾。
赌约?原来她接近他,只是赌约吗?
他惨淡地笑,眼尾红艳。
……
宁绥烦躁地走在人烟稀少的校道上。
唇瓣还有点肿,暂时不想吃任何热的东西,她只能拐道去了趟超市。
没想到去趟超市,正遇上了张亭他们几个。
她没想主动去打招呼,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瓶酸奶就去结账。
排队结账的人只有几个,她没有东张西望,也希望他们没看见她。
可越怕什么就容易来什么。
就在她松口气踏出超市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课代表,等一下。”
她蹙了下眉,只能转过身,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事。
张亭身后还站着苏莫倾和苏绒,他匆匆结了三个人的帐,大步流星地往她的方向走来。
几人很快跟她并排走在一块。
苏莫倾站在最外围,兴致缺缺的。苏绒站在她左边,张亭在她右边。
苏绒一见到她,就臭着个脸,看上去对她很不满。事实上的确如此,从被曝光恋情到辟谣,再到刚才听说两人又藕断丝连,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这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她冒火。
宁绥自然能感觉到的,不过她无所谓。
倒是张亭在一旁明知故问:“你知道沈醉在哪儿吗?”
她淡淡回:“不知道。”
“啧,刚才你们……”张亭眼风一扫,看她冷淡的侧脸,突然有点语塞。
看来两人还是没谈拢。他心里为好兄弟沈醉感到可悲,这女的一看就是个心肠硬的主。
他又试探一问:“你们真的分了?”
宁绥淡淡瞥了眼他,仿佛在说不然呢。
“……”张亭脸皮厚,“我能问一下,为啥吗?”
在他看来,他们完全没有分手的必要。沈醉就是个死恋爱脑,为了谈恋爱都舍弃了跟他们一起玩的许多时间(重色轻友),他不可能对她不好,也不可能主动提分手。
但是他想不通的是,宁绥又为什么突然要分手。当初不喜欢的话也就没必要谈,谈了的话,有一个长得帅,又体贴的恋爱脑男友也没什么不好吧。
宁绥沉默与他对视了几秒,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因为你吧。”
“啊?”张亭懵了。
宁绥笑里带点恶作剧,不过他被她那句话砸懵了,没有察觉到。
什么叫因为他?张亭脑子暂时运转不过来,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不会对他有意吧?
被这个惊天噩耗吓晕,他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那什么,你,你,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他赶紧离她一米远,“你别害我啊。”要真是这样,他都不用想沈醉会发什么疯。
宁绥得逞地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不过她那话也不全然是随口编的,毕竟她可记得清楚,当初那个赌约还是他跟沈醉提的。
在一旁默默竖起耳朵听的苏绒飘过去一记刀眼,嫌弃道:“蠢东西。”
她都看出来宁绥是故意这样说的。
张亭被骂了一句,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他有点无语:“你要吓死人啊。”
宁绥毫无歉意,甚至轻飘飘道:“这不算开玩笑哦,你问他就知道了。”
提示到这,宁绥也不想跟他们待在一块了,实在是回头率太高,有点麻烦。
反正等到张亭去问他的时候,他那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联想起来这一系列事儿。
她弯了弯唇,有点期待他的反应呢。
刚好走到宿舍楼旁边的区域,她指了指旁边的宿舍楼,开口道:“我先走了。”
话落,也不等他们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过去。
在原地的三人:“……”
张亭一路上都在琢磨宁绥那句奇怪的话,但毫无头绪。
他疑惑嘟囔:“到底是什么啊……”
苏绒也在想宁绥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模棱两可,是真是假的很难说。
这一路上,两个平时话最多的人安静了一路,苏莫倾侧头一看,两个小脑袋瓜凑在一起,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刚才的话他虽然没太关注,但也听进去了不少,他无语道:“与其在这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
“对哦。”张亭如茅塞顿开,一脸憨笑地夸他:“苏莫每次都一针见血,太聪明啦。”
说着,还准备越过苏绒去搭他肩膀,苏莫倾一脸嫌弃地离远了两步。
张亭:“……”他真的要受伤了!
正想扭头向小公主找安慰,刚一侧身看去,小公主也默默后退了一步。
张亭:“……”他马上要哭了!
经历三重打击的张亭受不了这个气,于是开始“攻击”:“苏莫,你太让我伤心了。”
他语气贱兮兮的:“我决定奖励你一下,下次我拉上黎蔓一起吃饭。”
这段时间一直跟黎蔓纠缠不清的苏莫倾:“……”
“哥,什么情况!”苏绒一听不得了,这是什么她作为他最亲的妹妹却不知道的事。
苏莫倾一脸冷漠,不想理人,走快两步:“……不用管。”
张亭在身后,看着小公主去“追杀”她哥,笑得十分得意。
……
张亭一直到下午上课,都没看到沈醉的身影。
他有点纳闷,掏出手机发信息问他怎么没来上课。
他等了又等,直到又一节课过去,仍然没收到任何消息。
不会吧,消沉到连课也不上了吗?
趁着下课时间,他走到外面的走廊,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角落,打了一通电话。
“嘟……嘟……”
提示音响了好久,对方迟迟不接电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张亭这下开始有点担心了,顾不上什么不满,立刻又播了一通。
电话又自动挂断了一次。
离上课铃声响还有五分钟,张亭耗着最后一点耐心,打最后一次过去。
在即将又一次自动挂断的前几秒,这一通电话才终于被人接起。
张亭忍住脾气,问:“你在哪儿呢?课也不来上了?”
听筒里沈醉的声音很低,很淡,“我请了假,在家里。”
张亭心里不是滋味,有一股脑的话想说呢,但上课铃马上响了,来不及出口。
他恨铁不成钢道:“放学等着,我去找你。”
那边没吭声,张亭气得直接挂了。
……
放学铃一响,张亭就马不停蹄赶去沈醉家里。
沈家公寓的大门紧闭着,在门口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在。
他摁了摁门铃,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出来。
他直接打给沈醉。
“沈醉,我到了,你给我开个门。”
听筒里的声音显得特别空旷,“你等一下。”
隔了会儿,门主动打开了。
沈醉:“你进来吧。”
张亭耳边贴着手机,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又自动关上。
他看着面前安静的公寓,打开门进去,巡视了一楼客厅一圈,没看见人影,他随意问:“没看到你啊,你在哪儿呢?”
听筒里混杂着沙沙的杂音,但他也听得真切那头的声音。
沈醉说:“我在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