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没持续多久,一晚的时间,就在清晨的某刻悄无声息地消失殆尽。
早上到校之后,只剩下路面上的残雪。
新一周的课间总是充斥着热情,周围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黎蔓转过身,双臂叠在椅背上,下巴搭在上面,随意跟宁绥闲聊。
“绥宝,你参加的竞赛结果出来了吗?”
宁绥手撑着下巴,淡淡道:“听说下周就出来了。”
“怎么样,有信心么?”
撑着下巴的手在脸颊上一点又一点,她漫不经心回:“不知道。”
黎蔓一听就不得劲,掷地有声道:“绥宝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说完还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不管三七二十一,情绪价值直接给好友拉满。
宁绥瞧上一眼,被她逗笑,“蔓蔓,有你在,我怕是想没有信心都难啊。”
“哼~”黎蔓仰了仰脸,颇有些傲娇,“那当然,不看看我是谁。”
“哈哈哈哈……”有人发出一阵笑声。
黎蔓翻了下白眼,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侧头看向张亭,没好气说:“女生之间在聊天,你插什么手。”
张亭懒洋洋坐在位置上,笑道:“我哪敢啊,不小心听到的咯。”
“啧”了一声,她想说两句,讲台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别的声音。
众人纷纷把视线投注过去。
文娱委员站在讲台上,声音清晰:“大家听我说几句。”
“这学期的文艺晚会已经安排下来了,每个班都得报一个节目上去,所以大家有好的想法可以提。”
这话一出,班里的讨论声大了起来。
文娱委员轻咳了两声,最后道:“也希望大家踊跃报名,积极参与进来。”
话音刚落,底下有声音调笑道:“又是唱歌跳舞吗?”
文娱委员还没来得及回答,反对的声音已经渐渐成形。
不得已,文娱委员立刻回应:“大家不想的话,那就多提些意见啊。”
气氛又奇异地沉默下来。
突然有个女声响起:“不如我们来音乐剧?”
一个男生出声:“好尴尬……”
“对啊,别了吧。”
零星几个人发表意见,其余人都没怎么吭声过。
见课间时间差不多结束,文娱委员匆匆作结,“好了,这两天都可以跟我提想法,要是没人的话,我们就真的定音乐剧哦。”
……
黎蔓和宁绥旁观完全程,都未置一言。
末了,黎蔓突然笑着说:“看样子八成是音乐剧了。”
宁绥也认同地轻点了下头。
“想想我就尴尬,”黎蔓打了个寒颤,“我是一定不会参加的。”
宁绥笑而不语。
……
中午吃过饭后,宁绥照旧去往那间休息室学习。
虽然已经偏离了原来的目的,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各有各的想法。
宁绥刚到达室内,还没坐下,就顿觉小腹一阵阵疼痛袭来。
她伸手覆在其上,感受到不对劲,这才想起来是经期到了。
难受地蹙眉,手还放在小腹上,嘴唇由于疼痛的原因有些泛白,她匆匆忙忙地赶回教室。
一路低着眉眼,所以没注意到经过身边的人是谁,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听到身后遥遥传来她的名字。
难受的劲让她略微烦躁,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只一停顿,又继续向前走。
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
……
等她处理好,再次前往休息室时,那人低着头正在学习。
她放轻了动作,门开又关上的声音很细微,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抬起了头。
目光在触碰到她的那一秒,看见那张小脸惨白的血色,沈醉原本皱着的眉更深,身体已经动起来往她方向走去。
语气很轻:“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手下意识过来牵她,宁绥轻轻拍开,走到沙发那坐下,身体完全向后靠过去,调整到舒服一些的姿势。
沈醉也不恼,跟着坐在她身边,又牵过她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地摩挲。
再一次开口:“怎么了?”
宁绥半阖着眼,淡声回:“来月经了,小腹疼。”疼痛致使她说到后面出现颤音。
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看见她疼得脸色煞白,心口也有些涩,温声说:“我给你揉一揉。”
说完,静待了两秒,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才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小腹处,轻柔缓慢地给她揉着。
温热的掌心传递着热度,让小腹的疼痛稍许缓解。
她终于慢慢舒展开眉眼。
揉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问:“有好受一些吗?”
“嗯。”宁绥原来躺靠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缓慢地揽在了怀里。
沈醉极轻地扬起一抹笑,侧头在她的发顶吻了一下,“要不要睡一会儿?”
宁绥微微摇头,“下午不是还有体育课吗?”
“我帮你跟老师请个假就好了。”
宁绥安心下来,“好。”
沈醉让她枕在他腿上,把先前买在这的一块薄毯子拿出来,盖在她身上。
“睡吧。”他的手还轻轻落在她的小腹处,时不时摩挲着。
宁绥全程不发一言,乖乖任他安排,安静地闭上了眼。
本以为痛感会让她毫无睡意,可才闭上眼没过多久,倦意便开始向她袭来。
她不知不觉也真的睡过去了。
沈醉感受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不自觉地笑着,目光一直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人。
熟睡之后的她小脸恬静,看起来很乖,还会无意识地靠近他,把脸埋在他怀里。
他无比地享受这些时刻,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对他的依赖。
……
“起床啦~”
“绥绥?”
一声声的叫唤涌入耳朵里,宁绥意识苏醒过来,睁开惺忪的双眸。
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脸。
他蹲在她的旁边,离她很近。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嗯?”
刚醒的人头顶有一小撮呆毛,脸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目光清润明亮,眼里印着他。
这模样看在他眼中,过分可爱。
他嘴边噙着淡笑,抬手温柔地摸她头,解释说:“马上要开始下节课了,我们得回教室。”
宁绥刚才休息得不错,此刻缓过那一阵疼痛,已经好受很多。
她缓慢坐起身,疑惑地问:“你怎么还在这?”
沈醉也站起身,顺势坐在她身边,又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体育课我也请假了。”
她闻言侧头看他,他牵起她的手,垂眸在她手背落下一个轻吻,“想陪你。”
宁绥颤了颤长睫,没说话。
他又问:“好点了吗?”
她眨眨眼,点了下头。
他又笑了,眼神转到前面的桌上,下巴往那扬了扬,示意她看过去,“对红糖姜茶过敏吗?”
宁绥看着桌面那杯冒着热气的茶饮,开口:“没有。”
他把桌上的东西拿过来,放到她手上,又把书桌上散开的资料整理了一下,拿在手上,说:“那我们回去吧。”
宁绥跟着他起身,被他拉着出去。
一到会议室外,他自觉地松开了牵她的手,把属于她的资料递给她,笑着说:“你先走,我关好门。”
宁绥接过,朝他点了点头,“走了。”
他淡笑着应,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锁好门。
……
宁绥刚回到位置坐下,黎蔓立刻转过身来,问道:“绥宝,刚才体育课怎么没看到你?”
她淡然回:“我今天来月经了,所以请了假。”
“啊,”黎蔓立刻来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问:“很疼吗?”
宁绥笑着摇了摇头,“没那么疼了。”
说完,拿起那杯红糖姜茶喝了一口。
黎蔓注意到,眼珠子转了转,绥宝平时可不是买姜糖红茶来喝的人。
她小声地问:“绥宝,这是别人送的?”
宁绥顿了下,“……我自已买的。”
说完,又补充了句:“冬天疼得难受,所以想喝点热乎的。”
“噢噢。”黎蔓缓慢点头,也没怀疑好友说的话。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张亭突然笑了一声。
两人看过去,黎蔓开口:“你笑什么?”
张亭先是看了眼宁绥,然后才说:“笑你傻啊。”
黎蔓瞬间黑脸,给他一记白眼,“一天不挤兑我活不了是吧。”
“那倒不是。”刚说完这句,看到人不善的眼神,瞬间改口:“我开个玩笑哈。”
黎蔓懒得理他,又转回头跟宁绥说话。
张亭努努嘴,视线看了眼刚从外面回到教室的沈醉,淡笑不语。
他没看过的话,他们俩刚刚都没来上体育课呢。
这是,又不闹别扭了?
“啧”了一声,摇摇头,他真是搞不懂这些小情侣。
……
这几天,宁绥每天都要被投喂一杯红糖姜茶,他还会时不时地问她难不难受。
被问得多了,宁绥也心烦,于是告诉他关于这方面的事,她只会前两天小腹微微作痛,后面就跟没事人一样,让他不要天天来问她。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说:“好,我记下了。”
不知道他记下了什么,但她也没多问。
沉寂了片刻,他又过来凑近她,轻轻揉捏着她的指骨,语气里有点委屈:“你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
宁绥挑眉,说:“哪里不一样?”
他委屈着脸,“你之前不会这么不耐烦跟我说话的。”
她懵懵然,想说她哪有,但下一秒闪过她刚才的表现,瞬间心虚了一下。
思绪飞速反应,她正色道:“女生在这期间脾气不好是正常的。”
他垂头深深看着她,“真的么?”
“嗯。”她很认真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手又捏了下她柔软的手指,放开了她。
低声近乎自言自语地呢喃:“不要骗我,我会很难过。”
已经变得脆弱又敏感了,所以千万不要骗他,不然他会疯的。
宁绥注意力已经回到了练习上,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
只听见他好像说了什么,以为他要跟她说,下意识地回:“什么?”
沈醉笑了笑,说道:“没事,继续学习吧。”
“噢。”她也没太在意。
……
沈醉周二晚回了趟家住。
他没想到沈父竟然也在家留宿,往常在周内他也忙得很,一般自已不在家,沈父也很少回来住。
他走过去,“爸,你怎么回来了?”
沈献峻也才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气,他把外套递给一旁的佣人,这才过去跟沈醉说话。
“听说你回来,我就回来陪你吃个饭。”
沈醉笑着:“我又不是小孩了。”
沈献峻拍拍自家小子的肩,“你就算三十岁,在我眼里也是小孩。”
他无奈笑了笑,没说什么。
沈献峻:“先吃饭吧。”
两人在长桌上吃着晚饭。
沈献峻如平常一样趁着晚饭时间关心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沈醉也一一回答。
一顿饭至尾声,沈献峻突然又问了一句:“你有喜欢的女孩了吗?”
沈醉抬头看向父亲,愣了一瞬,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有了。”
“跟我说说?”
沉默了几秒,沈醉才问:“爸,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看儿子闭口不答的样子,沈献峻心中惊讶了一下,“我又不反对你。”
沈醉依旧沉默。
沈献峻又问:“你很喜欢她吗?”
这次他回答了:“嗯。”
“那她呢?”沈献峻看着他,“她也很喜欢你吗?”
早前老张就把他们俩的事调查清楚了。
沈醉笑道:“爸,她不喜欢我的话,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们俩挺好的,您不用操心。”
沈献峻无言地与儿子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轻叹了一声,开口道:“沈醉,爸只希望你幸福快乐。”
“我知道。”沈醉依然挂着笑容,“放心吧,我会的。”
沈献峻再次说:“感情不是全部,也不能勉强,你千万要记住。”
沈醉点头应,“知道的。”
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住。
吃完饭,沈献峻没过多久又走了,沈醉回了房间。
把包里要完成的作业摆在桌上,他提起笔开始写。
脑中思绪混乱,一会儿是宁绥对他不耐烦的语气,一会儿是沈父的那番话。
忽的,啪的一声,尖锐的断裂声。
沈醉低眉,松开那支断掉的笔,又重新在笔筒中拿了一支新的。
深呼吸吐出一口气,他才再次落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