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
翌日早上,慕来旺顶着黑眼圈安排家事。
“老大老二,你们今天照常上工,不用再去找老三。”
“我和你娘留在家里等债主上门讨债。”
“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你们能想通最好,想不通也憋着,不准惹事。”
“还是那句话,咱们是玉石老三是瓦罐,没必要跟他计较!”
“这四百块钱,就当花钱消灾了!”
花钱消灾?
精力涣散慕珠珠听到这四个字立刻警觉。
“这话什么意思?”
“爷,你要帮小叔还这笔债?”
“为什么啊?”
“小叔已经分出去,跟咱们不是一家人,他欠的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次让他尝到甜头,下次他又借别人钱,难道还要帮他还吗?”
“咱们自已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担忧。
有句话: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小时候慕时景就无法无天,读了这么多年书,礼义廉耻没学会,反而坑家里的手段越发高超。
沉默良久,慕来旺坚持已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
“老三脑子确实好使,但是说到底,也只有一个人。”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全家十几口,难道还能一直任他拿捏?”
钱大丫可不敢这样想。
“你们记得以前不?”
“不给他吃饱饭,这混蛋偷偷把家里所有粮食掺屎,害的咱们全家上吐下泻。”
“不让他上学,他天天蹲点偷袭敲闷棍,差点把虎子几兄弟敲成傻子。”
“咱们没打过还是没骂过?”
“有用吗?”
“但凡给他留一口气,他就敢提着刀送全家下地狱。”
“不是我说,做人还是得拎明白自已几斤几两。”
“以前他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拿他没办法,他现在翅膀硬了,更不要痴心妄想!”
“要么,彻底摆脱他,要么,就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
慕来旺无奈,“说的容易,怎么操作?”
“老三又不是姑娘,随便找个人就能泼出去。”
“甭管我们怎么不待见,他都是慕家血脉。”
“断亲,”慕珠珠适时插话,“我们可以与慕时景登报断绝关系。”
“这种做法是国家政策允许,合情合理合规。”
闻言,慕来旺和钱大丫面面相觑。
坦白讲,他们确实非常不待见这个儿子。
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不争气,也没见哪个像老三一样,只因为受了点委屈,就特么提着菜刀躲在老子娘床底。
要不是那天足够警醒没睡死,说不定坟头草都换了好几茬了。
然而,即便这样,两人也只是想把人赶出去眼不见为净。
断亲这种事,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让人戳脊梁骨,慕家还得在小前进村生活,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不成,咱们村从来没人干过这种事。”
慕来旺连连摆手,脸上全是抗拒。
“小前进村两百年的名声,不能毁在我这。”
“而且,这个口子不能开。”
“今天我嫌弃老三跟他断亲,来日别人嫌弃我和你奶呢?”
“是不是也要和我们两个老东西断亲?”
到底是一家之主,慕来旺自我认知还算清醒。
他不待见小儿子,性格恶劣什么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这个儿子没价值。
一不能干活给家里赚工分,二不能上班给家里赚钱,三不能听话懂事让长辈有面子。
一句话总结:除了累赘还是累赘。
然而,他年纪越来越大,早晚也会成为全家的拖累。
今天怎么对亲儿子,以后别人就可能这么对自已。
“爹,儿子是什么人你和娘还不知道?”
慕老大和女儿想法一样,只想早早摆脱时景这个大麻烦。
活在他的阴影下十八年,早就够够的。
“就此打住,”慕来旺止住他的话题,“以后提都别提这个话题,我不可能同意。”
慕来旺态度决然。
旁边,钱大丫的眼神却耐人寻味。
她欲言又止,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话都到了喉咙里,纠结半晌,还是咽了下去。
慕老大带着一群人上工不久,老两口就等着了债主上门。
与慕家预想的不同,债主白白净净,很斯文,也很有礼貌。
“请问是慕来旺同志家吗?”
“我是乔鸣。”
“今天过来,是有一笔债要收。”
“慕时景同志前段时间借了我四百元,今日已经到偿还之日。”
“本息加一起共四百五,你们给现钱还是拿东西抵?”
就这?
慕来旺和钱大丫默契地对视一眼。
小伙子看着很好糊弄啊?
赖账这个想法,不约而同浮现在两人脑海。
两人蠢蠢欲动。
清清喉咙,慕来旺义正言辞,“谁借的钱你找谁,慕时景自已分家单过,早就跟我们没关系。”
乔鸣笑容不变,“您的意思,赖账不还是吗?”
钱大丫冷哼一声,“又不是我们借的钱,这算什么赖账?”
“白纸黑字容不得你们抵赖的。”
乔鸣拿出欠条,慕家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除了慕时景。
甚至,慕来旺和钱大丫名字上面还有指印。
“逆子!”
“混蛋!”
两人双眼喷火,恨不得现在就抓住时景打个半死。
乔鸣不为所动,指着欠条,郑重道,“现在可以还了吗?”
“上面的签名是假的,我是文盲,根本不会写字。”
“签名是假的,指印也是假的?”
钱大丫不敢说话。
天杀的老三,以前为了读高中就搞过这出。
前脚刚去学校退费把人领回家,后脚他就拿着钱和保证书进了学校。
这小王八蛋没完没了是吧?
“乔鸣同志,”钱大丫越想越气,“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
“四百五十块钱,城里人一年的工资都没这么高,卖了老婆子也拿不出来。”
“看来还是想赖账啊。”
乔鸣摇摇头,一脸可惜,“表哥,你可以带人过来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落地,四五个戴着袖套的青年小伙出现。
“红…小兵!”
两人欲哭无泪。
逗我们玩呢?
这身份还藏着掖着,生怕我们不赖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