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竟然答应取消新政？”
所有族长都很意外。
没人是傻子，世家能积攒如此大的家业，更是人中龙凤。
钱益此人爱慕荣华又贪生怕死，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讳主张新政。
背后一定另有主谋。
此等离经叛道的举动，对世家没好处，对士大夫没好处，对地主也没有好处。
得益的只有最底层那些翻不了身的泥腿子。
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举，除了新帝第二个人愿意干。
钱益该杀，他门生故旧众多，朋党已成势。
确实对世家形成实实在在的威胁。
但是，新政之事，说服新帝打消念头才能解决根源。
右相进宫之前，所有氏族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谁都没想到遇到意外之喜。
覆盖在头上的阴云一朝尽散，所有人豁然开朗。
“新帝虽然得位不正，行事残暴，倒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
“看来没必要鱼死网破了。”
右相沉着脸连连摇头，“没这么简单。”
“陛下同意取消新政，但是有条件，他需要我们上交国库一年的岁贡。”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万两白银？”
“胃口真大！”
“子儋，你没答应吧？”
“没有，”右相忍不住叹气，“这么多钱，根本不是一个家族能负担的起，所有人一起凑还差不多。”
“一起也不可能凑这么多！”
“咱们一年收入才多少钱？”
“新帝张口就要三百万两，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谁愿意出谁出，别带上我王氏。”
王氏族长说完这句，甩袖离开。
右相自已也很犹豫，并没有拦人，“此事确实非同小可，确实得仔细权衡利弊。”
世家三年的收入才有这么多，越想越不舍得。
“子儋，”郑族长深思后出声，“陛下要的实在太多，能不能少给点？”
“如果只是一半，郑氏现在就能答应此事。”
“谢氏亦然。”
“李氏也不甘人后。”
右丞相扶住额头，“绝对不行。”
“要么别给，继续派人刺杀钱益，此人一死，即便陛下有想法，短时间也找不到对世家造成威胁的棋子。”
“要么答应，花钱消灾。”
“两者皆可，唯独不能讨价还价。”
郑族长不服气，“只因为他是帝王？”
“不止。”
右相眼底闪过忌惮，“陛下不仅手段毒辣，城府也极深。”
“上赶着把自已的把柄送过去后，这辈子别想再翻身。”
“钱益就是前车之鉴，眼前看着风光，失去陛下庇护后，绝对尸骨无存。”
“老夫和他斗了几十年，一直处于下风，此等奸滑之辈都被陛下玩于鼓掌……”
顿一下，右相认真问出疑惑，“郑族长为什么会觉得自已会比一人之下百官之首的左丞相更厉害？”
郑族长：突然就觉得，自已确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老夫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一年的岁贡确实太多了，家大业大也不可能这个花法。”
“还有要事，老夫先行一步。”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群人不欢而散。
众人走后，右相满脸落寞。
君主雄才大略，心系百姓，是社稷之福，是万民之福。
唯独不是世家望族之福。
“老爷，听说稻香园出了新菜色，您要不要出去尝尝？顺便散散心。”
“倒也不是不行。”
正值饭点，满香园座无虚席。
宾客们边吃边聊最近发生的事。
“免税三年，改税三十税一，新朝建立后，咱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新帝造反登基，得位不正？”
“废帝倒是正统继位，可咱们过的什么日子？”
“各种苛捐杂税，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不交还不行。”
“衙役立马光明正大抄家，有什么拿什么，一粒米都不会给你留。”
“大家伙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忍着。”
“再看看现在，陛下谋反又怎么样？给咱们老百姓造成什么伤害吗？”
“没有吧！”
“不仅没有，反而拿出钱救济百姓。”
“前朝除了要钱要粮逼人服役还干了什么？”
“要我说，陛下才不是什么谋权篡位，他老人家是看不下去老百姓过的苦日子，才不得不奋起反抗。”
“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
本意是出来散心，听到这些言论，右相更加堵心。
新帝从来没否认自已得位不正。
以前他还暗暗嗤笑此举轻狂至极，必会因此遗臭万年。
前几天民间还在口诛笔伐新帝德不配位，才多久，竟然就逆转了名声。
如此夸赞，前朝开国太祖都没有得到这么高评价。
彻底没了胃口，右相放下筷子。
新帝此人简直恐怖，拿捏文武百官如同吃饭喝水，收买天下百姓也没费什么力气。
自他逼百官弑君，就一环扣着一环，先控制重臣，再施恩百姓，最后逼世家托底。
如此多智近妖，与其作对，世家能撑住一回合吗？
越想越怕，右相立刻嘱咐下人用最快的速度送自已回府。
然后，咬咬牙又把世家族长召集过来。
“这笔钱必须拿出来，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哪家不愿意承担也可以。”
“天底下从来没有坐享其成的好事。”
“割袍断义吧，以后是死是活各凭本事。”
“崔子儋，你什么意思？”
右相态度非常强硬，“字面的意思。”
“今天要么大家平摊这笔花销，要么一拍两散。”
“反正我崔家，永远都不会与陛下为敌。”
“不就是身外之物？”
“陛下需要，自当献上，为君分忧乃为人臣子的本分。”
族长们看傻子一样看着右相。
“你是不是疯了？”
“那可是三百万两，不是三万两！”
“还有，我们怎么不知道你对新帝如此忠心？”
笑死人了。
明明昨天还想用巫蛊之术诅咒新帝赶紧暴毙。
仅仅过了一天，就成了忠臣？
变脸会不会太快了点？
右相表情有些不自然，清清喉咙才反驳，“这些跟你们无关。”
“本相话撂在这，要么麻利掏钱，咱们依旧交情莫逆。”
“要么，以后就是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