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于此。
慕建国直接转身,根本没管慕来旺反应。
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拉倒,一把年纪的人,乐意作死就死呗。
大不了多吃一场席。
慕来旺愣愣地站在空地上。
往事浮现脑海,大儿子刚降生的喜悦,二儿子得子时的欣慰,福星孙女拖着金条走过来的惊喜……以及,小儿子差点饿死的场景。
一幕一幕,本以为早就忘记的事,其实一直烙印在心底深处。
画面一转,儿孙们的前恭后倨,孙女的毒辣凉薄,老妻的满身凄凉。
或许,他才是整个家的罪人。
牛棚。
钱大丫看着忙前忙后的儿孙,无限欣慰。
虽然自已被押走时没人动弹,那只是逼不得已。
老慕家这些人,都是好孩子。
钱大丫挑了一上午大粪,腰酸背痛,浑身恶臭。
看着忙的如火如荼的众人,无限欣慰。
还是自家的孩子有良心,明白自已的委屈和付出。
“老大,老大媳妇,还有其他人,今天没雨,不用着急,都停下来歇会儿。”
钱大丫笑的满脸褶子挤成花,边说边靠近牛棚。
随着她的步伐,一股作呕的味道弥漫开来。
慕老大额头青筋直跳。
“娘,别过来,这边灰尘大。”
“不用你帮忙,坐树旁边看着就行。”
钱大嫂也嫌弃的厉害,“没错没错,有我们在,娘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保证把牛棚修的跟新的一样。”
“你身上味儿太冲,凑过来反而耽误干活。”
钱大丫局促又尴尬。
以前她干净又体面,现在基本的整洁都没法保持。
她很不满大儿媳的态度。
一点不尊重自已这个婆婆。
想发火,又硬生生忍耐下来,瑀瑀独行远离人群。
这时,慕来旺出现了。
“老婆子。”
他看着落魄寂寥的老妻,心中酸涩。
“当家的,你来看我?”
钱大丫很惊喜。
两天前,她以为这辈子完了,往后余生,只能在某个农场磋磨。
一腔孤勇全部一力担事,起初只想保护孙女,后来就慢慢害怕起来。
然而,如同鬣狗的那群人,并没有拿自已如何。
她钱大丫又回到小前进村了。
即便待遇比不上以前,名声狼藉,人人鄙夷,可这里,到底是自已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脚下的每个地方都无比熟悉。
“我过来看看老大他们牛棚修的怎么样,顺便把你冬天的棉衣拿过来。”
“现在就把棉衣送过来?”
“牛棚连放衣服的柜子都没有。”
钱大丫不解,“天没降温,这么着急做什么?”
“收着吧,”慕来旺叹气,“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孩子们长大了。”
“我们老了,成了拖后腿的人。”
“以后啊,咱们只能靠自已。”
慕来旺把她走后发生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末了,感慨一句,“也不知道为啥,最近总想起从前,那会儿珠珠还没捡到金条,家里很穷。”
“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有盼头,总觉得会越过越好。”
钱大丫双眼泛出眼泪,“不可能!”
“咱家孩子都是有良心的人,干不出猪狗不如的事。”
“还有珠珠,那孩子从小和我亲,绝不会白眼狼。”
小儿子的绝情只是让人咬牙切齿,来自至亲的背刺才让人痛不欲生。
钱大丫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敢接受,不想接受,也不愿接受。
“报应啊!”
“以前我们不喜欢老三,天天想着摆脱这个累赘。”
“哪怕知道他的委屈,也装作没看见。”
“现在,被舍弃的成了自已才明白……咬碎牙齿和血吞掉多少委屈。”
十筒实况转播。
【慕老头和钱老太也有今天。】
【大快人心啊!】
【景哥,你说他们俩以前有没有想到自已会被好大儿好孙女如此对待?】
时景并不同情他们。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两个人,本身就是以利益为重。”
“你以为他们看重的是慕珠珠?”
“不是的。”
“他们维护的,是福星带来的好处。”
“为此,身体力行拉踩亲儿子。”
“上行下效,长年累月。”
“慕家上上下下都形成这种重利轻义的作风。”
“平常不显,一旦遭遇挫折,就会立刻现出本性。”
“这只是一个开始。”
时景边说边挑拣需要的材料。
从收购站回去后,乔鸣打了鸡血一样,当天就求他爸拍板建家电厂的事。
不仅如此,还动用一切力量,把徐坤调到了家电厂当厂长。
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野心勃勃,不仅卷自已还卷别人,给时景交代了做不完的任务。
十筒非常赞同:【这对夫妻心黑着呢,这才到哪,慕来旺和钱大丫的福报还在后面呢。】
似乎一个箴言。
慕来旺说出自已打听的消息后,慕家所有人都失去理智。
“爹,是不是你没跟建国好好说话?”
“以前你仗着身份端着面就算了,现在火烧眉毛,你就不能清醒点?”
慕老大一个箭步冲过去,猩红着双眼,强拖硬拽拉着亲爹胳膊,“走,这次我跟你一起去。”
猝不及防下,慕来旺险些跌倒,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双开儿子的辖制,“够了,老大,别再老子面前耍你的羊癫疯!”
“别说没这个名额,就算有又如何?”
“你怎么笃定能落到叶晨碗里?”
“凭他是你的女婿?”
“你都不算根葱,你女婿又能比别人精贵到哪里?”
慕老大冷笑,“我确实不算。”
“这辈子到头了,一辈子只能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
“但是我儿子不能这样,我孙子也不能这样。”
“这个名额必须得归我女婿,抢我也得抢过来。”
“没人帮忙我就自已动手!”
说完这句,他铁青着脸带着一群人离开。
彼时,夕阳渐斜,红霞满天。
还没翻修完的牛棚,屋顶一半铺好茅草,一半屋顶空空什么都没来得及。
晚风吹来,灰尘四起,横放的木材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慕来旺望着这些,不知风太大,还是眼太酸,眼泪不自觉流淌,怎么擦都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