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守在夜书身侧,静默不语。
“半妖半仙有两种存在方式,一是神仙和妖怪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二是人为炼制,就像他这种。”青萝一边熬药,一边跟过来帮忙且好奇的阿青解释。
“我瞧着像夜书神魂将散不散,多半是被活炼成半妖的,也不知道是哪位的手笔。”青萝眉眼皆是怜悯之色,柳眉轻蹙。
“有的救吗?”阿青问道。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青萝得意洋洋,下巴微扬。
阿青见青萝得意的小尾巴翘上了天,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愧是我们医术通天的青萝神医,能和您一起是我的福气。”
青萝十分受用,配了药亲自熬好,照顾了两天。
隔日下午,沉睡许多的夜书幽幽转醒,一口腥甜涌上喉间,他勉强支撑起身子挪动到床边,“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听到动静的青萝立马进房间查看,那人面如白纸,气息轻微,软弱无力,此刻还趴在床的边缘,头无力的垂着。
青萝忙过去扶他起来,拿过枕头垫在夜书背后,以便于他能够靠在床边。
他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中衣,伤口也被精心包扎起来。
青萝朝门外喊道:“阿青,他醒了。”
阿青听到后马上赶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那摊鲜血,语气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紧张,“青萝,他怎么样了?”
青萝道:“没事的,能吐血也是好事,叫长泽过来吧。”
长泽由于放心不下就在隔壁施法造了座小屋,方便随时了解夜书的情况。
“长泽,他醒了。”阿青隔着篱笆里边喊,“长泽,夜书醒了。”
长泽放下手中的小册子,一个瞬移来到阿青身边,和她一起进去。
夜书靠在床榻边,周身无力,修为尽失。他双眼紧闭,意识模糊,记忆还停留在上一个男妖那里。
老变态敢觊觎我,好,可以!最好就弄死我,但凡有一天本上神能翻身,必要你族付出血的代价!
意识慢慢清晰,晕倒了这许多天,正是因为那男妖想要满足他一些不为人道的欲望。夜书为了自保,给那男妖下了“恨生”。那男妖见夜书如此烈性子,又苦于恨生的药性,生出怨毒的心思,得不到,便毁掉!
那男妖恼羞成怒,夜书被卖出来前被废掉了全身的经脉!这便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由来。
那时,夜书经脉皆废,形如枯槁,虽然那老男妖身份隐藏的很好,性子谨慎,从不在夜书面前透露半分身份信息。可发卖夜书的前一晚废掉夜书时,他意识朦胧中还是听到了,他的下属称呼那妖怪为“重云长老”,呵,多记一人也无妨。
夜书自来高傲,竟然被一群妖怪侮辱至此,罪魁祸首却躲在暗处,倒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在明处疯狂蹦跶!
夜书自嘲的冷笑了声,“天帝当真好算计!”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往后修为孱弱,再无翻身的机会!
想到这些,夜书骤感无力,他靠得有些乏累,身子虚浮撑不住。流落到那重云长老手中之前还能勉强修炼,被废经脉之后便再也不能储存灵力了。那拍卖会也是,对他犹如商品,自是不会有什么好眼色。
拍卖之事,他是有所预料的,纵使骄傲如他,也不由被磨去了一丝傲然。
纵观过往,料想余生,前途一片漆黑。
夜书睁眼,就看到一位娇俏明媚的姑娘来将他扶起来,又来了位一般好看的妖怪姑娘!
这姑娘竟也是半妖!
哦,忘了他也不算半妖,顶多算是半妖半仙的怪物。
那半妖姑娘来了,她俩说了些什么,又转身出门带回来了一个人。
夜书羸弱无力,抬眸扫视了一下,在围观他的人中见到了一个故人,不可置信的出声:“明羲?”
可能太久没有说话,他声音嘶哑地紧。
长泽终于等到人醒了反而语气平淡,“是我,你终于醒了。”
夜书哂道,“你还活着?”
长泽上前一步,将翻涌的情绪敛下,“你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哪怕夜书身体孱弱,气势却毫不收敛,讥嘲道,“这不拜你所赐?”
长泽眉心紧蹙,面露疑惑,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夜书的话,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确定无从所知,“你这话从何说起?”
夜书自嘲一笑,魅惑极致,清冷入骨,语气却不再强势,“与你有关,但也算我咎由自取。明羲上神,好久不见。”
阿青一惊,抿了抿唇,默默退后两步,心下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自爆身份的啊。”
青萝和风歧同时震惊:“什么?明羲上神?”
青萝起身与风歧不约而同向阿青靠拢,青萝噼里啪啦语速飞快,“这是怎么回事,长泽是上神?还是明羲上神?那我们上上个任务要取的神器不就是他的吗?他还和我们一起去了?”
“难怪我打不过他。”风歧则心有所悟,对于与长泽一战惜败的事不再耿耿于怀。
阿青带着两人后退几步,低声道,“嗯,就是这样。不过别担心,他不会找我们秋后算账,神器已经回到他手中了。”
可能长泽是上神的事实给他们的打击更大些,竟一个也没有察觉到阿青比他们更早知道长泽身份的这事。于是阿青竟然也混过去了。
阿青他们缩在远处看戏,说是戏,其实长泽与夜书两人也没有说什么,更多是相顾无言,或者是各自打量及暗中分析彼此的惨状?
总之,他俩的眼神中一点也不像是老友相见叙旧的模样!
场面一度诡异的静默。
“你才醒,不要想这么多,等你好些了,我也有事问你。“长泽扫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夜书,这人死里逃生后还想扯出惯有嘲讽的笑,情不自禁就想打击他,”还是你比我更惨些。”
长泽后面这句话音刚落。
夜书嘴角的笑意生生止住,愤懑的眼神瞪他。
长泽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不再管他,出门去了。
青萝则上前去给夜书把脉,嘱咐他好好休息。夜书点头,目光还是看向门外。
阿青跟着长泽一起出了门。长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阿青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愉悦。
“长泽。”
“嗯。”长泽身姿挺拔立于院中梨树下,梨花已经凋谢,开始结了极小的果子。
时间从不停止,一直遵循着规律春来秋往。
长泽松了口气,转过来看向阿青,郑重地道谢:“谢谢你,阿青姑娘,也谢谢你们。救了我,还救了他。”
阿青浅笑不语,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夜书是?”
“同我一样,眼下应该是罪仙。不过,他比我遭遇更凄惨些。我们以前算是同僚,他也曾是个绝世无双的风流人物。”顿了后又补了句,“还有微河,也曾是我的战友。”
“你们犯了什么错?”阿青很是困惑,究竟是什么罪用得上如此残忍的惩罚。
长泽沉默了好久,就在阿青以为长泽不会回答他时,只听他轻声问她:“若是我说我没犯错,你会信吗?”
阿青一怔,微一点头:“我信。”
她不信在乎百姓安危的人能是什么坏人,也或者说她打心底觉得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不该是坏人。
长泽轻笑出声,似乎压在他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些,他声音清朗,眉眼温润,“兴许我真犯错了?不过,我不太记得了。”
他突然而来的笑容看得阿青心间一颤,明亮如晨曦,心神微漾。长泽生的温润如玉,俊雅如玉,给人好相与的错觉,可其实这人没几分真心的笑意,更多是从容稳重。虽然他将侵略性与压迫感尽量压制地几乎完美,可阿青还是能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傲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