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姜孟语和赵康捷去了时钦班门口,从窗外往里面看,“没有啊”,完全看不到时钦的身影。
“那两个同学,找谁?”火箭班老师从他们身后走过来,一脸严肃的样子。
“那个…老师,我们找时钦,联系不到他了,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
“时钦?他上学期就退学了,记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转学了,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
“转学…” 至少也会说一声吧。
姜孟语在迷惑与不解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半个月,每天都会给时钦发好多消息,但依旧没有回应,终于,一个月后,在姜孟语视线下,时钦的头像重新变彩…
不是姜饼人:!你怎么啦,怎么一直断线啊?联系不到你我快急死了
。:抱歉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条显示了很久,却迟迟没有发来消息
不是姜饼人: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
不是姜饼人: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现在回来了,你要是不愿意我离开太久去集训我以后就不去了,都留下来陪你
。:你想多了…
他的消息冷漠生硬,比刚认识那会儿显得更生分一些。
停顿了很久,时钦发来消息:周六下午,书城,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是姜饼人:好
姜孟语有些不好的预感…冰凉的手握紧手机。
周六下午,夕阳透过玻璃映衬得书城阅读区内暖烘烘的,但姜孟语的心却一直悬空,迟迟放不下来。
她看到第二排角落暗处的位置有个人,穿着灰色薄外套,熟悉的清瘦的背影,头微微低垂。她加快脚步跑过去,害怕他说些什么,又止住脚步…姜孟语慢慢的走到他身边。
时钦缓缓抬起头,暑气未消他却内搭了一件高领针织衣,他神情倦怠,淡漠的眼睛读不出感情,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两边耳朵上都挂着助听器,只不过换回了之前的透明硬耳模。
空气有些凝固,气氛安静的瘆人,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喘息间显得格外吃力…姜孟语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时钦看着她的唇,捡起准备好的笔在本子上写:“没有,别多想”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姜孟语眼泪涨潮,止不住的滴落,她穿的T恤,没有袖子就只能用手腕擦拭。
他在纸上写着什么,唰唰唰的停不下来,姜孟语凑过去看,可以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你生病了是不是?”姜孟语握住他写字的手,阻止他继续写下去。
“你说话啊?这里没人,你说话!”姜孟语边哭边摇晃被握紧的他的手。
…………………………
依旧是没有回应
时钦平淡地抽回手,没有安抚她的情绪,继续写,然后把纸推到姜孟语面前:我没有生病,最近跟家里商量,准备出国备考国外的学校,学校那边已经办理退学了。我们发展的轨迹好像很难并行,不然到此为止,分手吧。
分手吧…
一股火气从姜孟语身上迸发出来:“你莫名其妙的晾了我好几个月,没有原因的就跟我提分手?理由呢?除了什么轨迹难并行之外,你的分手理由是什么?”
“别写了,你说话!”姜孟语伸手想夺他手中的笔,却没控制好力气,笔却被甩到了地上,时钦蹙眉,弯腰想拾地上笔的动作略显吃力,咳嗽几声,声音闷闷的,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姜孟语先他一步捡起笔,妥协得在纸上写字“怎么咳嗽了,还说没生病”
“喉咙发炎而已” 时钦手指按了一下喉咙,继续写下。
分手理由有很多,比如我已经厌倦这份关系了,想脱身,在这段感情里我很累…我们在一起可能本来起就是错误的…以后你自已也会明白,不经思考鲁莽的去谈幼稚的恋爱,还不如尽早结束这段关系。
“不喜欢我了你直接说就好了,还千方百计的找那么多理由,好,分就分”
姜孟语撕下那张纸揉成纸团砸在时钦身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擦了下残余在眼角的泪,快步跑了出去。
时钦按了下脖颈处的针织高领,湿黏的血洇出,沾在指尖上,喉咙里也满是血腥味…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弯腰捡起纸团,展平,叠好,放进口袋,然后转身离开,走的很慢很慢…
“他人呢?你们护工怎么看的?不想干走人!!”
时钦费力走到住院部自已的病房,扶住墙,刚才在艰难维持强装健康正常,几乎已经耗尽全部力气…头晕呼吸艰难,喉中蓄积已久的鲜血吐出,再次昏厥了过去
“3072床患者找到了,快,先打开呼吸机”几个护士扶住他,帮他重新躺回病床,高领针织衣被直接剪开,气切口的套管处渗出很多血,护工忙着擦拭消毒,时钦满头虚汗,表情痛苦万分。曹慧咬住手指,不敢看往那边看,她害怕的浑身颤抖,刚失去丈夫,现在连自已的孩子也…
拔掉气切管堵口,擦净残血,消毒后重新连上呼吸机的管子,垫好崭新的洁白无菌纱布。护士取来点滴,挂在点滴架上,输液管被连接到手臂上装着的留置针上。
“明明都快要封气切口了,现在怎么又…”
主治医生来查看情况,“肺部炎症基本已经消了,没什么大问题,不要让他再外出了,夏天很容易伤口感染,气切感染的话会比较麻烦,先用固定带绑一下创口周围吧…你们要看好他,不要再有下次了,不然气切封口又要往后延。现在吃东西容易呛到,一会给他上一下胃管鼻饲,下午4:00左右需要打一些营养液”
“好”护工认真记下
“曹医生,你别太紧张,他大概晚上就能醒过来”宋医生转头对曹慧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不会现在一样这么受罪”她眼神空洞,说话有些不自然的抖动。
“所以,你更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放弃生命了…孩子他…很坚强…”宋医生拍了拍曹慧肩膀。
“跟我去办公室坐一会吧”
“好”曹慧看了一眼病床上正在被护士加配医疗设备的时钦,他浑身插满连接线和管子,呼吸机发出冰冷的滴滴声,孱弱的身体随呼吸机的氧气注入有节奏的起伏。
昏迷中,时钦梦到好多人好多事,在混沌的梦中编绘起来像一部恐怖诡异的狗血电影…
医闹中被家属砍伤救治无效离世的父亲,被打击压垮精神崩溃几度自杀跳江的母亲,溺水后在死亡边缘来回游走的自已…当地新闻中父亲和女学生的不洁关系…家门口纠缠不休的新闻记者…以及…姜孟语的眼泪…她拉住自已胳膊的手…
时钦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因为需要护工监管,所以病房没关灯,护工给他眼睛上蒙了眼罩,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模糊,只有高挺的鼻梁耸起的部分透出一点光来
“唔”发不出声音,脖颈处被束带固定牢固,无力动弹,鼻咽处插了鼻饲管,有些恶心不适。他抬起夹着血氧监护仪的手,想摘掉眼罩,新倒班的护工看到之后,马上走过来:“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您先休息吧,灯光可能有些刺眼。”
助听器一直没摘,房间除了机器的滴滴运作声没有其他声音,他能听见细微的讲话声。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害怕异物掉落影响呼吸通畅,也为了方便口腔清洁,气切后,金属牙套被拆卸下来。
“您是有什么需求吗?”护工取下他的眼罩,一双略显疲倦无神的眼睛盯着他。
“需要喝水吗?上厕所?家属?……手机?”
说到手机的时候时钦眼睛闭上又睁开,右手握住稍微抬起来。
“好的,我帮您拿”
时钦接过手机,在备忘录打下谢谢两字,反转过去给护工看。
“不客气,应该的”
聊天列表被消息填满,他看着和姜孟语的聊天界面,发了很久呆。
这样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家庭遭遇变故,各种大大小小需要处理的事已经混乱的理不清,很多计划中的事情大概是无法实现了…告诉她实情、继续和她在一起只会成为一个满是负能量的包袱。不如放手吧…没有我,也许她会飞的更高更远…
时钦放下手机,摸了一下喉部连接着的呼吸机粗管。
他从没有这么迫切渴望过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保护好父亲,能不用溺水不用付出切开气管的代价就能救得起投江的母亲,能守护自已心爱的人…可是…没有这些可能……
刀有些大,慎吃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