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两道身影隐藏在层云之中观望着,没有任何动作。
观自在的眉头皱起又松开,眸中满是冷冽,低声道:“这边是佛门。”
“太阳也有照不到的角落。”法正开口,淡淡道:“这一切会结束的。”
观自在沉默,而后取出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附带着一只金环与嵌金花帽一同递给了法正,漠然道:“交给法海,我要去见那只猴子。”
法正接过锦斓袈裟与九环锡杖,将紧箍咒化作的金环与嵌金花帽收起,有些好奇的道:“那只猴子还活着?”
“当然活着,每天饮铁汁吞铜丸都不曾要了他的命,反而还愈发强大。”提起那只猴子,哪怕是观自在都有些头疼,道:“不愧是女娲圣人留下的后手。”
法正失笑:“圣人嘛,总归是有些看不过的。”
观自在不再多言,摇了摇头随后转身迈步消失不见,直奔五行山去了。
女娲圣人心善,看不过世间丑恶,补天之后便消失不见,唯一留下的五彩神石孕育出了孙猴子那等变数,好歹是女娲圣人亲手创造而出的生灵,自然对孙猴子有些偏颇,所以哪怕是西游大劫,女娲圣人也给了孙猴子不少的好处,尽量让孙猴子能对抗诸多大神通者的算计。
可到最后还是被压在了五行山下日夜不停的被折磨。
殷府小黑屋内,殷温娇已经哭瞎的双眸之中再度涌起热泪,她能感觉到,一股让她心中激荡的气息来到了她的身前,唐玄奘无声的呜咽哪怕是身在近前的法海都感知不清楚,可在殷温娇的耳中却犹如雷霆般轰鸣!
“小流儿……小流儿是你吗?”殷温娇颤抖的伸出苍老的双手,指甲中满是厚厚泥垢,颤抖着伸向唐玄奘所在的方向。
唐玄奘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冷污秽的地面,身躯颤抖,他在此刻多想喊出那句让自已魂牵梦萦的两个字,可他知道,不能喊……
乾达婆就在身后!
不止是乾达婆!
紧那罗与阿修罗也在身后冷冷的注视着殷温娇,手中握着兵戈,显然是发现了有问题。
殷家自下而上百余口全都被三人所杀,只有殷温娇还活着,就是为了等候唐玄奘的到来,然后当着唐玄奘的面斩杀了殷温娇,让唐玄奘彻底对世间失去希望,而后三人出面,告知世间苍生皆是大奸大恶,未有西天灵山才有让苍生改邪归正的可能。
唐玄奘的西行之路,必须只能迈步前行,决不能让其回头!
所以,殷温娇必须死。
往日里,三人只需保持殷温娇不死即可,不管殷温娇有什么动作,三人也不会管,也懒得管,除非有人靠近了殷温娇,但凡靠近之人不出三日必然横死,这让本就日渐显露颓势的殷家再也无人问津。
一场大火烧死了殷家百余口,连带着殷府所在的宅邸也成了长安城中远近闻名的鬼地,纵然有小贼夜探殷府也会在三日之内横死。
自此,无人再敢入殷府,也无人知道偌大残败的殷府之中还有殷温娇这一号人物在世。
往日的殷温娇只会蜷缩在这处角落之中一动不动,今日的殷温娇是怎么了?
阿修罗生的极为可怖,虽是人族模样,可上半身却是白骨与血肉相连,赤红一片看不到皮肤,隐约可见胸口处跳动的心脏,面容也极为丑陋,仿佛是生灵之弃子,世间一切丑恶之本相,眸子呈现青蓝之色,背后被收起的骨翼缓缓展开,其上有着一段段神秘纹路,显然已经被祭练成了一件宝物。
“看样子,是有道友上门了。”阿修罗骨翼展开,将小屋包裹在其中,殷红的舌头舔舐着嘴角,锋利的牙齿冒着森冷寒光,青蓝色的眸子四处搜寻。
乾达婆持箫放在嘴边,而后轻轻吹动,一道让人心神眩晕的音律呈涟漪状传出,但却被柳枝所阻挡,对唐玄奘与法海二人起不到一点作用。
“真够警惕的。”法海皱眉,心中已然将八部天龙定为了最高的危险人物,但凡有机会必然要直接将其斩草除根,坚决不能留一点后患。
唐玄奘对身后的危险置若罔闻,呆呆的望着老迈的殷温娇,许久之后方才轻声道:“母亲,我会回来接您的。”
阿修罗与乾达婆二人如临大敌,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却始终探知不到近前眼前的法海与唐玄奘二人的身影,足足折腾到半夜方才各自散去。
而法海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紧那罗身上,来自灵魂的本能让法海觉得三人之中的紧那罗才是真正最难缠的角色。
紧那罗并非人族,而是马首人身的模样,与地府的马面颇为相似,不过地府的马面戴着的是头套,下了班就会把头套摘了。
紧那罗从始至终都不曾出手,双臂环抱,冷冷的站在阿修罗与乾达婆身后,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但从始至终的压迫力却都一直存在,让法海不敢怠慢。
这家伙绝对是最为顶尖的大罗金仙!
唐玄奘缓缓起身,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触碰殷温娇一下,只是听对着对方犹如呢喃一般的倾诉,将一字一句全都记在心底,感受着这份母爱。
“走吧师叔。”唐玄奘转过头,大步向外走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法海跟在唐玄奘身后,待到出了殷府直接回返归元寺。
南瞻部洲,五行山。
五座擎天巨峰直入天穹,每一座山峰皆是山势险峻,不时有强大妖兽嘶吼之声传出,气氛很是低沉。
天气变幻莫测,狂风暴雨雷暴接踵而至且连绵不绝,天穹满是厚重层云,层云之间雷霆升腾,不时向着被五座巨峰围绕的中心点劈下恐怖雷霆。
一道金光犹如无人之地,直直的冲入雷暴之中,万千雷霆避让金光,不敢侵扰。
随手驱散一大片雷云,观自在落了下来,行走不远便听到一句吆喝:“哟,这不观自在嘛?怎地有空来看俺老孙了?”
“你这泼猴。”观自在笑骂,难得放松下来,随手取出酒肉摆在被镇压在山峰之下只露出一个脑袋跟一只胳膊的孙猴子面前,笑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孙猴子随手抓过酒壶大口痛饮,喝完一壶还觉得不够,抓起一只油光闪烁的肘子,一口直接将其吞进嘴中,连带着棒骨都嘎巴嘎巴的咬的稀碎,吃相很是生猛。
观自在也不急,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孙猴子,眼里满是笑意。
“西行取经俺老孙可以接受,但紧箍咒不行。”孙猴子大吃大喝的好一会儿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动作,满是油光的手掌擦了擦嘴巴,咧嘴笑道:“俺老孙生来自由……”
“那你现在怎么被镇压在此?”
“你这人怎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观自在放声大笑,很是肆意。
也只有在这泼猴的面前才能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