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出国,我既期待又兴奋。
我们从西广友谊口岸过关出境。
我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路上路过的每一个地名,还有变换的风景。
我们一路南下最后到了芽庄。
芽庄是越南中南部一个海滨小城,除了工作,闲暇时周总也会带我到处逛逛。
我们去了婆那加占婆塔,登上占婆塔,可以俯瞰整个芽庄的美景。
远处的大海,近处的城市尽收眼底。芽庄大教堂也很有特点,宏伟的建筑风格和精美的彩色玻璃窗。
新鲜的海鲜是芽庄的特色,各种螃蟹、龙虾、贝类琳琅满目。
晚上我们在海边的酒吧,吹着海风,喝点小酒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在芽庄呆了一个多月,但集装箱贸易的手续当地政府,迟迟不给批下来。
周总和我说:“阿涛,这边手续还批不下来,干等着也不是一回事,我带你去一趟西贡,我在那边还有稀土生意。”
西贡就是现在的胡志明市,以前它是越南的首都,当地人还是习惯叫“西贡”这个名字。
我们径直来到西贡的山区。
到达后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里水很清,下面澄着一层泥巴,上面有一层网盖着这些泥巴,连风都吹不进去,诺大的水池里没有一丝涟漪。
我问周总:“这是什么?”
周总说:“这个叫稀土矿,芽庄的手续如果批下不来,以后我主要就做稀土了。”
周总和我说话的时候,一老一少朝我们在的地方走来。
周总赶紧迎了上去,远远地弯腰伸手,和老人握手。
寒暄了几句,他向我介绍:“阿涛,这是林叔,我请来帮我们踏勘矿山的。”
林叔看上去也就50出头,中等身材。
他梳着一个大背头,穿着一件短袖花格子衬衫,一条深色短裤,衬衫严严实实地扎在短裤里,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皮鞋,配了一双红色的袜子,袜子被拉得很高,这样的装束,我实在有点看不懂,却不妨碍,他如鹰般犀利的眼神,以及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他旁边的年轻人,看得出是他的小跟班。
周总说:“林叔,你勘探后,这地方的稀土矿价值有多大,投资回本周期如何?”
林叔说:“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月,我才能给你个准信。打下去的探洞,现在还在冒浑水还要继续往下打。”
在林叔的带领下,周总和我继续在矿山逛了一会。
他俩边走边说,都是在讲矿山稀土的事情,我也听不懂。
林叔和他的小跟班,同工人一起都住在矿山上。
周总在越南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他让我留在矿山,配合林叔工作。
每天八点左右,林叔都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小跟班就会端来咖啡,他每天都要喝咖啡。
我心想:这老头还挺洋气,起床就一杯咖啡。
每天林叔都在山里忙着,小跟班就挑着测量踏勘的工具,跟在林叔身后爬山下坝。
有一天,母亲给我打电话,当时林叔我们都在工棚里,我和母亲说的是家乡方言。
打完电话,林叔问我:“小伙子,你家是哪里的?”他竟然用我说的方言问我话。
我说:“临沧呀。”
我有点小激动,想着在这异国他乡还能遇到老乡。
我问他:“林叔,你也是临沧的?”
林叔说:“我是你老家旁边的。”
我说:“旁边哪里呀?”
林叔笑而不语。
林叔接着又问了我一些家里的情况,临沧现在的变化。我也问他,但他很少回答,我便不再多问。
过了几天,周总上山来给我送物资。
他和我说:“林叔的那个小跟班不干了,以后你就跟着林叔,协助他工作。”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林叔新的小跟班,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协助他做矿山踏勘,绘制勘测定界图,当然我对这些工作一无所知,他让我干什么我就老老实实的去做。
每天我挑着各种仪器,陪他上山下坝做踏勘,晚上回来,给他打洗澡水,帮他搓澡,洗衣服,打扫房间,端茶递水,把他服侍好。
一天,快到中午了林叔还没起床。我到他房间门口听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心想,他是下山喝酒了,还是睡过头了?
林叔休息的时候,不允许旁人打扰,我没起床我从不敢贸然敲门。但现在没办法,我只好轻轻的敲他房门,可没有任何反应。我打他的电话,听到电话在房间里响,就是没人接。
也顾不上其他的,我赶紧叫工人来把锁撬开,破门而入。
林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摸了一下还有呼吸,但是没有任何意识了。
我着急地打电话给周总,周总安排工人开车先送林叔去医院,他随后就来。
我们把林叔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林叔得了急性盲肠炎,已经疼昏迷了,再送来晚一点就有生命危险了,必须马上手术。
周总也赶来了,等林叔做完手术,医生告诉我们,一切顺利,林叔已经脱离危险,接下来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才可以出院。
知道林叔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周总交代我:“你留在医院好好照顾林叔,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芽庄那边的事情比较急,我还要赶回去处理。”嘱咐完这些,周总留下一些钱便走了。
我在医院照顾了林叔大半个月,接屎端尿,擦身体,喂水送饭,和在工地上一样什么都做,好生照顾着他。
病房里其他病人都羡慕林叔,他们和林叔说,就算你亲儿子来,都没这个小伙子照顾得周到。
在这大半个月相处的时间,看得出林叔心里很认可我,有时会和我说起他的事情。
林叔告诉我,他的祖籍是湖北的。当年,林叔的父亲是李弥将军部下的一个高级军官,因为历史原因最后到了缅甸,娶了缅甸媳妇成了家,生下了林叔和其他的三个兄弟姐妹。
他们家在东南亚有玉石、橡胶、地产很多产业。林叔年轻时,家里来了个会看地脉的能人,林叔的父亲便让此人当林叔的老师,教他看地脉这门手艺,林叔悟性很高,不久便出师了。
林叔生性不羁,不喜欢被束缚。对家里的产业也没什么兴趣,学会了这门手艺后,林叔更是喜欢在山野里的自由自在,寻矿看山。
林叔还和我说了一些,他在山野里发生的趣事:
年轻时,在矿山上没有吃得,他们就到河边看别人放牛。趁主人不注意,他们把事先准备好的蚂蟥放到牛身上,等蚂蟥吸饱了牛身上的血,他们就把蚂蟥拿下来,在锅里烧一锅水,等水开了,就把蚂蟥放在水里煮,煮熟了捞起来,用小刀把蚂蟥划开,这样就得到了一小包牛血旺充饥。
渐渐地,我发现林叔没有那么严肃了,和他越混越熟,关系也越来越好。
直到有一天,林叔把我叫到他面前。
他认真地问我:“阿涛,你想不想跟着我?”
我说:“林叔,放心吧,就算出院了,我还是一样的会好好照顾你的。”
林叔说:“我是问你,想不想跟着我学点吃饭的手艺?”
我说:“我帮周总做事,就一个打工的,什么也不会?”
林叔说:“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小小年纪但做事踏实,本分,也有冲闯劲,你跟着我如果学会了这门手艺,或许能让以后的生活更好一点。”
我说:“可是,我是周总安排过来的人,他那里我不好交代。”
林叔说:“周总那里好说,我去帮你说就可以。你要有心学,就给我磕个头,这个事情就算成了。”
我当时才17岁,17岁的我面对人生的选择时,是没有任何经验和阅历,来让自已迅速做出判断的,很多时候凭的只是一腔热血。
我没有回答林叔,也没给他磕头,而是回到工棚休息。
那个晚上,我辗转反侧,我困惑的是和他学巡山找矿,以后会不会有用?可转头又想,我还年轻,能学一门手艺,能坏什么事,大不了以后再学其他的,这么一想我就豁然开朗。
第二天一大早,林叔还没起床,我就跪在他门口。
等他打开门,看到我跪着,他有点惊讶地说:“想通了?”
我说:“是的,想通了。”
我干干脆脆的给林叔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我问林叔:“那你一个月开我多少工资?”
林叔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顿了一下说:“周总给你多少一个月?”
我说:“快三千了。”
林叔说:“可以,那就三千一个月。以后你学会了,你会赚多少个三千。”
我心想,这老头很会忽悠人呀,以后是以后,我先顾眼前。
随后,我给周总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事情。
周总说:“林叔,之前就和我提起过,想收你当徒弟,他这一身本事,现在的年轻人看不上,只想赚快钱,吃不了这个苦。阿涛,我也是帮你当自家小兄弟看待,学门手艺对以后总是好的。”
就这样我成了林叔的徒弟。
周总的矿山,也正式投入了开采,我们和周总辞别,林叔带着我去西港看另一个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