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这一伤,就在床上整整养了半个月的时间。
纪湍到底还是收着手了,不然按他真正的力气,哪怕是块大石头也能抽成两半。
现在尹月不过是留下了些皮肉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但还是得静养一段时间。
她伤在背上,成天只能趴着或侧卧,偶尔起来坐坐也只能用没有靠背的椅子,简直浑身都难受。
幸好桃妆芸容心疼她心疼得不行,两个人动不动就来替她揉肩捶腿,总算是能稍微舒服一点。
尹月知道自已受伤的消息是瞒不住的——纪湍打她本来就是要给外面的人看的,若是传得不够开,他怕不是还会主动派人散播这个消息。
果不其然,第二天开始,各种补品和礼物就流水一样地送进了华阳宫。
当然,其实那些大部分都不是送给她的,要不然那樽晶莹剔透的玻璃种翡翠佛像和那对流光溢彩的紫猫眼石手串又跟她背上的伤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那些本就想巴结谢阳的人寻到了这个由头,故意在药材里混了这些名贵礼物罢了。
不过谢阳本人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价值千金的朱紫琉璃瓦都能用来铺屋顶,对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屑一顾。
他只是让尹月挑几件解闷玩,其余的看都不看,就让下人收进库房里去了。
于是七天后,当陆九如好不容易递了牌子进来看他的时候,目睹的就是尹月百无聊赖地趴在榻上用猫眼和碧玺珠子弹弹珠玩儿的奇观。
他放下手中拎着的食盒,一屁股坐在尹月床头的墩子上,啧啧道:
“赵王殿下可真是把你宠得没边了,这么名贵的东西就用来打弹子,要是摔碎了,可不是暴殄天物?”
“这些都是宝石。要真这么容易裂,他们哪儿来的胆子送进宫当人情。”
尹月慢吞吞地撑起身子,将珠子们归拢放进床边的盒子里。
芸容给陆九如捧来了热茶,陆九如道了声谢,喝了半盏后搁在一旁的案几上,这才问道:
“你身体怎么样?能下地了吗?”
“走路是没问题了,又不是打的腿。只是最近伤口结了痂,又痛又痒的,还不能挠,真是磨人。”
尹月叹了口气。陆九如道:
“能走了就好。你不知道,那天听说你挨了打,我们几个都吓死了,就连姚先生都着了急,幸好赵王殿下派人来传了口信说你没有大碍。”
“这不,我今天好不容易缠着我爹把我带进了宫,就是想来看一眼你到底怎么样了。”
他平日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今日却从坐下开始便一直絮絮叨叨的,像是要将积压好几天的话一次说干净似的。
尹月觉得有些好笑,但又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已,不由又十分感动。
陆九如忽然想到了自已带来的东西,于是将那个朱漆食盒递给芸容道:
“你不是喜欢吃善前坊的点心吗?我还特意给你带了。就是可能已经凉了,劳烦姐姐去厨房叫人热热吧。”
“是。”芸容应了一声,捧着食盒下去了。
此时恰好到了尹月每日该涂药的时间,桃妆不知陆九如在,捧着药盒就进了屋,一边喊道:
“公子,该上药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陆九如正坐在尹月床前,顿时尴尬地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尹月会意,连忙低声道:
“天保,我要上药了。”
陆九如摆手道:
“没事,我又不是外人,涂吧。”
他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陆九如看了尹月和桃妆一眼,奇怪地问:
“怎么了?”
“呃……”
尹月干咳一声,觉得硬是拒绝反而会显得古怪,于是对桃妆道:
“我背上伤口有些骇人,有碍观瞻。不如放个帘子吧。”
尹月说的“帘子”,是指她床上的帷幔。那帷幔虽然有好几层,但毕竟是纱的,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帘内模模糊糊的轮廓。
桃妆有些为难,但也知道尹月的考量,只得答了一声“是,”放下了帷幔,自已坐到床上给她涂药。
她裙摆很长,坐下难免压到。再加上奴婢总不能彻底爬上主人床榻,显得不雅,故而只能将双腿留在床前踏脚上,扭着身子涂药,姿势十分别扭。
陆九如原本对窥探尹月的隐私没什么兴趣,然而桃妆这个忸忸怩怩的姿态却难免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桃妆不经意压了一下帷幔,纱帘晃动间形成了一条缝隙。
尹月趴在床上,露出雪白的背和一弯线条优美的腰窝。然而此时,这背部却布满了骇人的伤痕。
饶是陆九如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一片红紫斑驳的伤口吓了一跳,心中也绮念全无。他咋舌道:
“我的天哪,纪将军下手也太狠了吧!这是把你往死里打了啊!”
尹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看到了。她身体一僵,就见桃妆连忙紧紧捏住帷幔缝隙。
尹月定了定心神,用平和的语气道:
“照我师父的武功,他已经算是很温柔了。”
她又低声对桃妆说:“没事,继续涂吧。”
桃妆也明白不能半途而废,只得咬牙挖出药膏,涂抹在尹月背上,只是尽量减小动作幅度。
尹月感受着桃妆将药膏在伤口上推开的动作,先是一阵火辣的刺痛,随即冰凉的感觉蔓延开来,刹那间缓解了背上的麻痒。
然而上了药的背部不能马上穿衣盖被,只好裸露着。
桃妆涂完药,便小心地从纱幔中退出。但她顾及着尹月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敢离去。
陆九如见她磨磨蹭蹭地站在一边,有些奇怪地问:
“这位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没……”
桃妆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解释。最终尹月叹了口气道:
“没事,桃妆,你在门外等吧。”
桃妆无法,只得应了声“是”,拎着药盒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他们二人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