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不安地朝四周张望,满眼所见皆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白桦树,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迷宫之中。当时只是想着离那个烧鹅怪物越远越好,哪有功夫考虑怎么离开这片林子?而且在慌乱中,叶秋毫无方向感地乱跑一通,早已经迷失了方向。
叶秋一边尝试着回忆逃跑时见到的每棵白桦树的详细特征,一边努力的搜寻辨认着逃跑时经过的路。他的目光四处扫视,寻找任何可以帮助他确定方向的线索。但无论如何努力,周围的景色似乎总是一样,他就感觉无数的白桦树瞪着一只只木讷的眼睛围着自已转来转去。叶秋开始感到疲惫不堪,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快被耗尽。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不知走了多久,饥饿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叶秋的胃部发出低沉的咕咕声。这种饥饿感不仅加剧了他的不安和迷茫,而且使得他的思维变得混乱不堪。此时,头顶树枝上的夜枭也不合时宜的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叫声,更像是在嘲笑他的走投无路。最终,叶秋不得不面对现实——他迷路了。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试图让自已平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静,寻找出路。
叶秋左右看了看,最后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由于逃跑的太匆忙,他既没来得及带手表,也没来得及带手机,所以完全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伸出有些麻木的手揉了揉自已的太阳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叶秋心里明白,既然晚上无法出去,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等待天亮。反正只要等到白天,就一定能找到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想到这里,叶秋心中稍感安慰,便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那后生,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你在这干啥呢?”这一声问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把叶秋吓得原地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你是人是鬼?”叶秋勉强稳住心神,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大声喊道。惨白的月光下叶秋看到,从身前的白桦树后出现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老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工作服,脚上穿着防水胶鞋,外边披着件老式的军大衣,肩上背着一把双筒猎枪,腰里插着把大号的砍柴刀,手里提着一盏煤油防风灯。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仿佛岁月的痕迹镌刻在他的面容之上。他的鼻梁高耸,眼眶宽阔,眼神深邃而锐利,即使只是微微眯起,也透露出一种威严和不可侵犯的气势。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叶秋,那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刃,直刺进叶秋的心底,令叶秋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我这人毛病多,阎王爷不喜欢。”老人淡淡的说。叶秋听的出,老人话里话外有些不高兴,于是赶紧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大爷,我是前面镇子里的,下班时被坏人盯上,他们正要动手,我便着急忙慌的跑进了林子,手提包也跑丢了,再想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已迷路了。”叶秋是个守信的人,一直把承诺看得很重,他答应过芒硝的事一定会守口如瓶。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叶秋,眼神中充满怀疑和警惕,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要不先到我那里休息一下?等到天一亮,我就送你离开这片林子。”说完,他便转身朝林子里走去,步伐稳健而从容,似乎并不在意叶秋是否会跟上。叶秋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地看着老人那盏渐行渐远的煤油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忧。这荒郊野外的,他能相信这个陌生人吗?但眼下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他又累又饿,决定先跟着老人走。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默默的在树林里穿行着,老人再也没有主动和叶秋说一句话,叶秋也很知趣,安静的跟在老人后面。头顶的月亮钻进了一片乌云里,白桦林里顿时漆黑一片。那盏煤油灯便成了这黑漆漆的林子里唯一的光源,叶秋一下子变得很不适应,接二连三的被脚下的异物绊倒。望着煤油灯散发的那微弱的光离自已越来越远,叶秋心里有点慌,忍不住小跑起来。“恐惧从来就不需要刻意营造,让黑暗降临即可。”叶秋心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叶秋不禁感到一阵阵寒意从后脊梁上升起,再一次他重重的被绊倒在地上。这一次叶秋摔得很重,缓了好久才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煤油灯不见了,月光也不见了,叶秋沮丧的坐在原地。
黑暗代表未知,未知代表危险,危险带来恐惧。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各种各样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向着叶秋席卷而来。叶秋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无力感猛然从心底开始向全身蔓延。他咬了咬牙,一个念头突然从脑中一闪而过,“再不行就把身体里那两个祖宗叫醒吧,太折磨人了。”
正当叶秋被恐惧折磨的进退两难时,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有那张如鬼似魅的老脸。“怎么着?打算睡这儿?”老人似笑非笑的望着叶秋。“这里也还好。”叶秋不想让老人看他的笑话,伸直了脖子硬挺着说。“你确定?”老人用煤油灯仔细的照了照叶秋的身边。
环顾了下四周,叶秋的脸刷的一下变了色。只见他正坐在一付巨大的遗骸当中,刚才绊倒他的是那遗骸的一根大腿骨,全身其它的骨头和内脏散落的到处都是,令人奇怪的是所有的皮肤、肌肉、脂肪层全都消失不见了。煤油灯里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映照的范围虽然有限,但叶秋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部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尸骸,还有几具看起来像是人类的残骸,无一例外的都是骨头和内脏分离,皮肉不翼而飞,那场景犹如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修罗地狱。仅凭骨骼和内脏叶秋无法分辨出那都是些什么动物。得亏叶秋运气爆棚,距离他刚才摔倒边上大约两公分处就是一横排直挺挺向上戳出的肋骨。要是再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汗水顺着额头模糊了叶秋的双眼,他赶紧伸出右手擦了擦,刚才摔倒的时候,因为下意识的用手支撑了一下地面,现在满手都是黏黏的液体,当时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他原只是以为那是苔藓一类的东西,直到用手擦汗这个动作让叶秋瞬间就明白了手上粘着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叶秋的眼前血红血红的,脸上那黏糊糊的感觉让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口的呕吐起来。老人则全程蹲在叶秋的身旁,默默的看着。从叶秋大口呕吐直到他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大约持续了五分钟。叶秋的情绪也随之慢慢稳定了下来。“这里是它们的狩猎场。”老人依旧缓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