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民一直坐在病床前的坐椅上,用双手握着彭静的手。袁建国和同来的几位站在他们的旁边,由于都不想影响到陈继民,自从陈继民和陈闻天走进病房以后,他们也几乎很少说话。有时他们说几话,也是尽量地压低了声音。陈明艳跪在彭静另一侧的床前,用双手握着彭静的手,整个脸深深地埋在彭静柔软地手里。她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一个有声的世界,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对身在其中的不管谁来说,都是向往着过正常人的生活,去全身心地投身其中呀!如果有伤有痛,就当是前世罪孽,既然有了前一生的受过,那么今生的报应总得结束了。对于这个世上有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也可以走在世上了,身在生活里还总是吃苦受难的不停,不得反身去享受生活的乐趣,还有什么美好值得期盼呢?难道一个人要无力无助的,不停地埋怨听天由命么?上苍啊,我求求您,请您让世人认为的天意到此结束吧!”忍不住难过,虽然眼泪不再流了,可是双肩还是不时地瑟抖着,发出了难以控制地哽咽声。
梁博文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从梁家诚二胡里飘出来的曲调,即使并不是非得是悲伤的曲调,可也是那种哀怨婉转地曲调。那种曲调细柔地带来了万分柔美的心情,也牵引出了倍受感动的哀伤至极的心绪,和直钻人心的触动感。也许几位长辈都可以感悟这种如同二胡曲调的心境,可是也都不能忍过这种场景,因此在一旁陪着黯然伤神,还不懂不愿流的眼泪是从何而来,却都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滑落过了腮畔。病房里还有同室的几位病患和他们的亲属,或许感同身受的原因,再看到出现在同一病房却是不同的家庭状况,有的亲属也都陪着伤心了一会。
陈闻天一直静静地站在床前,感到实在难受了,才走到陈继民的跟前,也伸手摸了摸彭静的手,还低声地说:“爸爸,妈妈的手比刚才好多了!”安慰着陈继民的同时,眼泪涌在眼睛里,有了两汪盈盈地亮。陈继民也赶紧地安慰着陈闻天,说:“豆豆,医生说了,妈妈一会会好,一会会好的。”感受着彭静手上传来的温暖,也感到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袁小杰走到了陈明艳的跟前,向着陈明艳努了努嘴,慢步地向门外走去。陈明艳把彭静的手放到了被子里,用双手扶着床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才感到膝上冰凉冰凉的,抬步走路还有了阵阵地刺痛。她感到站起后腿脚还有些麻木,于是停住脚步定了定神,一手扶着墙壁,走向了门外。袁建国和同来的几位,也都从刚坐到的一旁的休息椅上起身,走出了病房的门。蒋颖颖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只要一想到袁小杰这次说到的陈明艳的家境,就忍不住地难过。袁建国牵着她的手,像牵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还走着轻声地说着:“颖颖,你生小杰那会,可是一直让我把你的手握在我温暖厚实的大手里的。”希望蒋颖颖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紧张也激动的情绪。越静怡听到了她们说的话,由于控制情绪控制的时间太久了,也实在是难以控制情绪了,竟然毫无防备地抽泣出了声。韩国军话音低沉地说:“平时都硬得像一只斗鸡的公鸡,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目光里还是含着泪光,也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梁博文看到几位走出了病房,从口袋里拿出了揣着的手,并把手里握着的平时省下的数量不多的钱,塞到了彭静的枕头底下。她看了看嘴巴开始蠕动的彭静,抬手狠狠地把眼泪挥了挥,也随后走出了病房。
蒋颖颖拉着陈明艳的手,心里还是惦记着彭静完全清醒之后,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但是,她看着认识了差不多两年多的陈明艳,还是把艾美美说的心意拿了出来。她说:“明艳,这是奶奶……哦……也是外婆给妈妈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塞到了陈明艳的手里。陈明艳已经猜到是他们给彭静付了治疗的费用,此时说什么都拒绝收下艾美美的一份心意,而且心底说不出的有多倔犟也赤裸裸的表露了出来。陈明艳想到艾美美,也知道艾美美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家,而且思绪慢慢地理顺了一点,想到接下来她也确实需要些日常家用,也感到目前的状况实在拒绝不过这份心意,才并不违心地接了过来。她没有去说客套的话语,本来泪水刚干的,这会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韩禹看了看时间,话音略高的说:“爸爸,我刚才去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彭静阿姨醒过来以后,还得等几天再看结果。”也知道很快就得离开医院了。韩国军点了点头,站在他旁边的袁建国正叮嘱着陈明艳,话音柔和地说着:“明艳,妈妈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的休养,这几天你要好好地照顾妈妈。过几天,我们再来看她。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接你一起回学校。”看着陈明艳,这会才觉得郁闷不安的心里略微舒坦了些许。袁小杰轻轻地呼了口长气,推手捏着陈明艳的肩膀,说:“明艳,你进去照顾干妈吧!我们得回去了。”说完,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陈明艳突然觉得心里好静好静的,而且心里好像有些云彩样地东西,随着他们的离开变得好轻,也慢慢地向远处飘去。她没有送他们,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地走出了眼科住院部的门。此时此刻,蒋颖颖疼惜的眼神在她眼前游离,让她感到那般地温柔与温暖,也如同带走了她大半的心事。陈明艳看着他们走远了,也看不到了,可是耳旁还留有他们亲切地话语声。她想着那些他们都有过的激动地言行,那些真情流露的坚不可摧的坚定情结,深深地感到了还有他们给予的希望依然紧紧地围绕在身旁。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真挚的感情,或许这种说不出的真挚的感情应该被称作‘力量’,而且正是这股力量使得她的脚步迈出得不容迟疑。她长长地鼻吸了一口气,转身往病房走着,手里紧紧地攥着艾美美的一份沉重地心意,眼里和心里涌入的是艾美美和袁国栋两位老人慈祥而沉静的笑脸。
中午过后,天空下起了大雨。彭静完全清醒以后,由陈闻天陪护着,正在说着悄悄话。陈继民走进了病房的阳台,听着窗外传来的清晰地雨滴的声响,和风雨吹打在窗台上,发出的沉闷地声响。陈明艳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模糊了,又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本来雨水顺着窗玻璃往下淌的,由于雨下得稍微小些了,风也小了,风雨也不再那么猛烈地拍打窗子了。她抬起手,擦去了窗玻璃上出现的一层温暖地雾气,和温暖地水雾升成的一小片水珠。她远眺着被大雨朦胧的窗外,近处是带着凉意的清新地景色,而远处的城市依然被浓厚地雾影笼罩住了。她发现远处的雾影好像一团随意放下的白色地锦绣织物,在那件锦绣织物上有水墨的高楼大厦的城市,和栉比鳞次的楼房间的若隐若现的桥梁。她想:“我眼前出现的一切,是仙境,是天宫,还是一块精美的绣图呢?”细雨再次绵绵地飘逸,如烟如雾地弥漫向了窗外的整个大地。她俯瞰着楼下,看到在轻轻洒落的雨下行走的路人撑起了雨伞,奔走在了医院内外的大街小巷里。她看着,悄然地想起了戴望舒的诗词,想起了诗词里提到的那位像紫丁香样的有着淡淡忧愁的女孩。此时,她好希望远处的街巷里,正有一位男孩在找寻一位有着淡淡忧愁的女孩,也在楼下街巷的细雨中徘徊着。陈明艳也希望她此时此刻是那位带着淡淡忧伤的女孩,即使满心怀里落尽了挂在树上的即将凋零的落叶的悒郁,都心甘情愿地带上一回诗词意境中的丁香的色彩。
中午时分,卢晓钟去找韩禹,听说韩禹去了陈明艳家所在的城市。后来,他百般打听,并且通过正在宿舍里有了唇枪舌剑之感的魏晓文和唐欣,才打听到了韩禹有可能去的那家医院,也确定了陈明艳不在学校的几天的行踪。随即,他和魏亮一拍即合,并约上了同班级的几位好兄弟陪同着,一起乘坐长途汽车来到了这座养育了陈明艳的,可是相对他们却特别陌生的城市。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车程,卢晓钟来到了听说的那家医院,本想马上就能看到陈明艳了,可是到达后的行动却不如同来之前那么直接和大胆了。卢晓钟站在住院部的楼下,抬头往住院部的楼上看着。他的目光在一层层的楼层与楼层间停留,对接下来准备去做的事情犹豫不决起来。绵密地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也顺着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毛滑落到了眼睛里。他受不了眼睛有的微微地刺痛感,只得低头休息一会,才又傻傻地往住院部的楼上看去。
住院部楼下的地面上贴附着不少枯黄的落叶,经过雨水浸泡像被浸润了容颜,显得黄得有了光鲜地色彩,还少了不少枯叶才有的那种枯槁和憔悴。医院住院部的楼下有一道长长的人工筑造的走廊,攀爬在走廊上的枝蔓和叶片透着琥珀的颜色。雨滴在叶片和枝蔓上聚集,聚集得叶片和枝蔓无法承受雨水的重量了,也顺着叶片和枝蔓,像晶莹剔透的琼浆那般往下或大颗的滑落着,或细流般的流淌着。或许再美的枝蔓和叶片都会叶落归根,即使被雨水滋润得再美,到了某个季节或者阶段都变得徒劳无功。卢晓钟看着枝蔓像杂乱的枯枝,还有几片可以入了油画之美的败叶,却感觉不到有丁点地美感。他感到凋零的一切都具有他喜欢的,从部分费尽心思买来的书籍里看到的哥特风格,可不知道为什么萧煞的情境更像一个预示着危险的骷髅图案,透露着一种武士道的残忍意象,正一步步地往他的心最深处钻。
秋天的天气随着一场场秋雨的来临,变得越来越瑟寒,此时与他同来的几位陪着他在细雨冷风中淋浸着,感到有了冷不堪言的拘谨。卢晓钟正想着利用看看景色分分神,好去有理智的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嚎啕的哭声。经过他们身边的嘟哝着:“不知道又是哪家的人脱离了苦海了呀!”意思是有病患因为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了,可是亲属们在突如其来的噩耗中,已经着实控制不住言行了,也毫没顾忌的在公众场合里痛哭出了声。面对这种场景,也没人会立马去劝说,也没人会立马上前过问,都会任由亲属们悲伤的泪水如天雨降临一般,也顺遂了生老病死的天意。卢晓钟听着,看着,沉默地自问着:“这种情景,或许说停就会停吧?”看着逐渐向他们走来的一派殇情的情景,已经实在忍不住心里顿感的压抑,于是快步地往住院部的楼内跑去。
卢晓钟跑进了住院部的门厅,也快速地观察了一下门厅内的部分设施。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悬挂的指示牌,确定了楼梯的方向,才看着随后而来的几位兄弟,话音低沉地说:“这个时间,探望病人的亲属比较多,我们还是走楼梯吧!如果等电梯,估计还得等一会。”说着,几人走过了电梯跟前排着长队的人群,直奔向了电梯附近的楼梯入口,并且一口气跑到了十六楼。
眼科住院B区域的护士值班台內,几位护士在两间工作间里工作着,也不时地进进出出的,穿梭于病房和护士工作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