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都没有说话的沈天娇,突然抬起头看着秋桐问道:“西戎人崇尚武力,这个阿依努尔静和既然是皇室成员,那么他应该从小就接受过最严苛的训练,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被抓住呢?”
“这个阿依努尔静和是个残疾,他天生左腿有疾是个瘸子,这样的人是不能练武的,就算是练了也难有成就。”秋桐想起阿依努尔静和那张脸,心里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可惜,那可是一张美的几近妖孽了,难怪扮了这么多年的女人,都没有被发现。
“原来是这样啊。”沈天娇点了点头,西戎人尚武,作为一个皇室成员却天生残疾,他的出生就注定了他将会是一个弃子,难怪他会另辟蹊径,十几年间愿意忍辱负重扮成一个女人呢。
阿依努尔静和是个弃子,但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沈天娇喜欢聪明的人,因为跟聪明人合作,不仅能让事情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还能省去很多的麻烦。
“除了刚才的那些,他还交代了什么?”沈天娇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要好好的利用这个阿依努尔静和,借他的手来拆毁西戎皇室,使他们的内部产生分歧,进而逐一攻破被瓦解,就算不能借此灭了西戎,但是至少也要让西戎成为云离的附属国,短期之内翻不了身。
“我们从他交代的地方,搜出了一份名单,上面包括朝中官员,还有他们在京城的各个据点,潜伏人员的分配情况。”有了这份名单,西戎建立的情报网基本上就等于是报废了。
沈天娇沉了脸色,这些西戎人真的是不容小觑啊,这些年忍辱负重的蛰伏,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打败云离。而云离呢,这些年居安不思危,沉迷在过去的胜利中,以强者自居,渐渐的迷失了自我,然后自已成为了毡板上的肉还犹不自知,甚至还在沾沾自喜。
以往沈天娇不愿把镇北侯府牵扯到这些是非中来,但是现实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跟镇北侯府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她刻意回避就能躲得过去的。
镇北侯府现在需要一个人来掌舵,来配合她一起来完成抵御外敌,保护家国安宁的大业。
不管是她的父亲镇北侯也好,还是她的哥哥们也好,这个人一定要是与她最亲近的人。
“回镇北侯府再调集些人来,这件事一定要做的严密,把那些人全部都悄悄处理掉。”沈天娇思忖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朝中的那些官员先不要动,派人把他们监视起来,这些人需要慢慢的清理,否则就会动摇国本。”
沈天娇此时又想起了开恩科的事情了,朝中官员缺失了,就需要有人补上去,这样才能保证整个云离国正常的运行,不至于发生内乱。
可是到底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名正言顺的开恩科呢?
“主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秋桐的喊声让沈天娇的心神回归,她抬头看着秋桐说道:“好好的照顾阿依努尔静和,不要让他出任何的事,留着他,我有大用。”
“还有,我待会儿写封信,你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父亲的手里,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我父亲手里。”既然很多事情避无可避,那倒不如选择直接面对,想明白了的沈天娇决定不再逃避,她要和自已的父亲强强联手,利用自已的优势去改变历史的轨迹。
“是,奴婢明白。”
处理完阿依努尔静和的事情,沈天娇反而是更睡不着了,心里压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让沈天娇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沈天娇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花园里,她只顾着低头踢脚下的石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了自已的前面。
心里的烦躁的沈天娇,一脚踢飞了小石子,没有听到小石子掉落的声音,沈天娇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已刚才踢出去的小石子,踢到了人的身上。
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沈天娇没有看清楚被自已踢到的人是谁。“谁在哪里?”
“皇后娘娘,是老奴。”
听出那人是阮玉湖时,沈天娇吐了吐舌头,自已这祸闯大法了。她赶紧上前走到阮玉湖身边,扶住阮玉湖说道:“玉湖姑姑,您没事吧,那石子打到您那里了?我让人宣御医来给您瞧瞧。”
阮玉湖反手握住沈天娇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笑着说道:“没事的,没事的,老奴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气的。”
“皇后娘娘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若是信得过老奴的话,不妨说出来给老奴听听,说不定老奴能给您出个主意呢。”
沈天娇侧头看了阮玉湖一眼,虽然两个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沈天娇很肯定的是,不管阮玉湖是个什么人,但是她绝对不会是一个会危害云离国的人。
不要问沈天娇对阮玉湖为什么会这样的肯定,问就是她的直觉。
沈天娇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不瞒姑姑说,我的确是遇到了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我自从替皇上掌管朝堂以来,就发现了如今我云离的这些官员,这些国家的中流砥柱们,大多都是昏聩无能贪财之辈,他们根本就不把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命运放在心里,他们心里有的只是他们的钱财,权利和家族。”
“偏偏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世家子弟,他们的背后是交错复杂的世族大家,轻易动不得的,动一处而触全身。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祸国之乱。”
“现在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让天下的寒门士子们通过科举步入仕途,来渐渐取代他们的位置,但是科举要三年一开,等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阮玉湖点了点头,她很赞同沈天娇的想法,那些世家大族们仗着祖荫,不仅能减免田税,享受各种的优待,还可以官职世袭罔替,再不济也有优先选择做官的权利,这样的做法,就是直接导致了人才流失,无能的人坐高位,可真正有才能的人却因为出身寒微而无法入朝为官,不能任人为用这是一个国家最大的弊端。
“先帝还在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要改变这种状况,可是他只是停留在了想法上,并没有真正的付之行动。”
“一是因为国内动乱不断,外面又有贼寇入侵,他需要仰望那些世家大族和门阀们来平乱去征战,二是因为世家大族们的根基太深了,不是能在朝夕之间就动摇的了的,所以他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当今圣上的身上,只是如今看来他是看走眼了,皇上的治国之才连他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但其实说到底,还是先帝的性子太过于懦弱和矛盾了,他知道一味地纵容这些世家大族,最后害的还是云离国的百姓,伤的是云离国的根本,但是他又害怕改变这样的局面,因为一旦开始了,就势必要会有争斗,会被逼迫,会流血,会死人,他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战乱,所以他想做一个盛世和平富贵皇帝。”
想起了往事阮玉湖忍不叹了一口气,当年她也不是没有劝过先帝,要他实行世族改革,削弱那些世家大族们手中的特权,让科举不再成为一个徒有其表的摆设,而是成为一个能让天下学子都能参与进来的平台择而优,选拔真正的人才进到朝堂之上,让陈旧腐朽的注入新鲜的血液,焕发出新的能量和动力,但是没有成功,这也成了她心里这么多年以来挥之不去的遗憾。
现在听到沈天娇跟自已有同样的想法,并且想将这些想法付之行动,这让阮玉湖沉寂的心再一次的活泛了起来,也再一次刷新了她对沈天娇的认知,这个皇后娘娘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的心胸、见识和抱负,是连男人都比不了的,这样的皇后娘娘值得她倾力想帮的。
“皇后娘娘,你想过如果你要向那些世家大族动手的后果了吗?那可不是在朝堂之上,与那些朝臣们对智斗勇那么简单的。那可是会被诋毁,会被逼入绝境,甚至还有可能会付上生命的代价,你不怕吗?”
怕吗?这个问题说实在的沈天娇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只是在做她认为对的事情,至于要付什么样的代价,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做任何事都是要付代价的,只是看这个代价付出的值不值当而已。
自已本来就是一个死过一次又重生的人了,对生死这种事已经看的不是很重要了,虽然活着是很好,但是为了值得的事情即使死了也没有关系。
“怕难道就不去做了吗?”沈天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想要改变现状,就总得有人牺牲不是吗?姑姑刚才说的那些,其实都不可怕,人活一世终究是要死的,为了值得的事情而死,那便是死得其所。”
沈天娇的这个答案,超出了阮玉湖的预期,她笑着说道:“皇后娘娘真的是好胆识啊,放心吧,您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那就借姑姑的吉言了。”跟阮玉湖聊了这么会儿天,沈天娇的心情已经畅快多了,明天的忧虑就留给明天吧,今天她要好好的睡觉,不养足精神哪里能有力气去面对明天呢?
“姑姑,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沈天娇这心情一好就觉得困了,但是她也不能把阮玉湖一个人丢在这儿,这黑灯瞎火的,把这老太太磕着碰着了,那可就麻烦了。
“有劳皇后娘娘了,老奴今日能得您相送,实在是有福了。”阮玉湖本来就挺喜欢沈天娇的,刚刚又知道了沈天娇跟自已的房间志向相投,她心里对沈天娇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从刚才阮玉湖自称老奴开始,沈天娇就觉得别扭,这位在宫里面虽然没有任何的位分,但是谁都看得出她在宫里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分量,被这样一个人当主子供着,沈天娇还真的是不习惯。
“姑姑,你看,我在你面前都没有摆皇后的架子,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在我这个做小辈的人面前,自称什么老奴了。在我心里,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把姑姑当作是宫婢来看待的,我一直都是把姑姑你当作是长辈来尊敬的,所以咱们以后私下里,就别什么皇后娘娘,老奴的叫了。”
“我幼时在家中,祖母她老人家尚在的时候,整日唤我娇娇,姑姑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也唤我娇娇吧。”
阮玉湖脚步一顿,不知怎么的就湿了眼眶,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以为自已的心早就硬的坚如磐石了,可是现在却被沈天娇刚才的那些话弄的心软软的,这可真的一点儿都不像她了。
“承蒙皇后娘娘不弃,看得起我这个无用的老婆子,那今后我便斗胆唤您一声娇娇了。”阮玉湖也是个性情中人,沈天娇既然以诚相待,那她自然也不能矫情,否则就愧对沈天娇的这份坦诚了。
“哎,这样多好啊。”沈天娇此时再看阮玉湖,就觉得自在多了,人还是随性点儿的好,太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了,那样不好。
阮玉湖看着沈天娇会心一笑,曾几何时她也是个随性潇洒的女子啊,可惜啊,她早就被自已的境遇和这像囚笼一样的皇宫磨平了棱角,变得不再是她了。能这样鲜活敞亮的活着真好啊,谁能想得到她阮玉湖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天呢。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说着话,慢悠悠的走着,时光静好。
而让沈天娇想不到的是,今天晚上与阮玉湖的相遇,竟然会改变了她和云离国的未来。
沈天娇把阮玉湖送回了寝殿之后,拒绝了阮玉湖让人送她回去的请求,自已一个人踩着月光,踏着清风,自由自在欢欢乐乐的就这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