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历史,王重盈要等到几年后的唐乾宁二年(895年)一月十四日才会病逝,现在足足早死了两年。
按照之前的承诺,朝廷收到王重盈死讯后,李晔在朝会上让众臣商议其继承人。
王珂、王瑶和王珙三人和朝中大臣都无交情,大部分朝臣都支持王珙,毕竟王珙是王重盈的长子,向来都是立嫡立长,符合传统。
但朝臣毕竟并不是一条心,你支持王珙,我就偏偏要支持王瑶,理由就是听说王珙德行有亏。
笑话,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们哪个德行没有亏了,理由嘛,不重要。
大臣争得个你死我活,就是没人提王珂的名字。
李晔干咳两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最近李晔得太宗和仙人相助,使得京畿之地焕然一新,粥棚虽然还开着,但去领粥的都是从外地新来的流民,原来的饥民都已经安居乐业,做工的做工,经商的经商,日子过得也算有声有色,而且新军也练得嗷嗷叫,所以要李晔在朝臣们心中的威性大增,他一出声,众臣立刻住了嘴。
李晔问道:“除了王珙和王瑶,怎么就没人支持王珂?”
杜让能说道:“王珂并非王重盈之子,他是没有继承资格的。”
李晔说道:“可他是前任河中节度使之子。”
心思活泛的崔昭纬立刻就猜出了李晔的意图,站出来说道:“老臣支持王珂,王珂是前任节度使王重荣之子,王重盈是继承了王重荣的位置,现在理应还给王重荣一脉。”
孔纬反对道:“可王珂并非前任节度使王重荣的亲生子,而是继子。”
崔昭纬说道:“继子又如何?王重荣没有亲生子,继子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就有了继承权。”
兵部尚书徐彦若也看出了本晔的心思,说道:“老臣也支持王珂继承河中节度使之职,王珂担任河中行军司马多年,熟悉河中情况,继任新的节度使再合适不过。”
礼部尚书孙偓也醒了过来,赶紧说道:“老臣也支持王珂。”
刘季述也看清了苗头,说道:“臣也支持王珂。”
随后又有几人站出来支持王珂。
这下都没有人反对了,即使不支持王珂也没人站出反对,反正谁当不是当,和自已有什么关系,刚才争得面红耳赤不过是为博取存在感罢了。
李晔很是满意,当即拍板道:“好,那就即刻下旨,册封原河中行军司马王珂为河中新任节度使。”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李晔打的什么主意,为何一定要支持王珂上位,印象中王珂没和这位天子有什么利益关联吧。
李晔微微一笑,不让王珂上位,那老子不是白弄死王重盈了。
李晔手中捏着王珂的把柄,也不怕他失控,目前只是要河中的盐,慢慢的再夺其地,不怕王珂不就范。
唐末之时节度使已成了土皇帝,通常都是父死子继,或是兄终弟及,或者被手下杀了自立,朝廷只需要点头承认就行,根本不会反对,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虽然如此,但得到天子的承认,才代表名正言顺,否则就是非法,位置是坐不稳的。
现在朝廷直接下诏书定了河中节度使人选,王珂坐上那个位置就有了法理依据,反对的人都是非法的。
按常理,王重盈死后,节度使的位置肯定会传给他的儿子,作为前任节度使的儿子,王珂继任河中节度使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历史上也确实是这样,后来王珂是在李克用的帮助下,昭宗下诏才坐上那个位置的。
王珂收到朝廷传旨后,心中大定,朝中有人果然好办事。
可王珂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明明属于自已的桃子被别人摘了,王重盈的两个儿子岂肯善罢甘休,否则这些日子窜上跳下的,岂不成了个耍猴戏的小丑。
刚才两人还争得你死我活,现在立刻就站到了同一阵营。
“朝廷那都下的什么狗屁圣旨,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王珂吧,兄长是长子,我愿无条件支持兄长。”王瑶得到消息后,立刻就去找王珙商量对策。
“早知如此当初你干嘛和我争?”王珙愤愤的呵斥了一句,叹了口气,又道:“以前还没看出王珂那小子如此阴险,竟然早就在暗中布局了,可惜我们用错了方法,找一百个下面的人支持,也不如朝廷的一句话。”
王瑶说道:“谁又能想到他会来横插一脚,早就如此,我就去朝中找人活动了。”
“嗯?”王珙闻言立刻怒视于王瑶。
王瑶知道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嘿嘿一笑,说道:“我是说去朝中找人支持兄长。”
王珙黯然道:“可现在圣旨已下,说什么都晚了。”
王瑶说道:“我看未必,朝廷,名字唬人罢了,其实早就是空壳一个,只要有实力强大的藩镇上书反对,让其改立兄长,朝廷就不得不听。”
王珙也觉得有理,想了想说道:“可是又该去找谁呢?”
王瑶说道:“找朱温,朱温在所有藩镇中实力数一数二,只要他愿意替兄长说话,天子不敢不听。”
王珙说道:“可是他又为何要帮我?我可没什么拿得手的筹码。”
王瑶说道:“谁说没有?河中就是最大的筹码。”
王珙恍然大悟,说道:“对啊,河中地理位置特殊,对朱温和李克用都极为重要,朱温和李克用这两个枭雄一直视对方为死敌,得了河中,就堵死了李克用南下的大门,我以河中为筹码,朱温一会相帮的。”
王瑶说道:“正是如此,不过,河中对朱温重要,对李克用同样重要,且李克用与王珂交好,如果朱温出手,李克用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说不得会引起他二人大打出手。”
王珙笑道:“管他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次我也做一回鱼翁,瑶弟,你立刻去找朱温,请他相帮。”
此时的朱温,正在攻打徐州城的时溥,李存孝反叛,曾与朱温暗中缔约,至李克用大军围剿,李存孝节节败后,派人向朱温求援,朱温正与泰宁军和平卢平交战,并没有派出援兵,这才导致了前来相帮的王镕大败而回。
李存孝虽然勇猛,但不好掌控,可有可无,而河中之地则不同,那可堵死李克用南下的大门,不能不理,如果落入了李克用手中,对他是一种很大的威胁。
可王重盈死得真不是时候,此间战事正呈胶着状态,他难以分身。
又听说朝廷已经下旨册封了王珂,王珂与李克用交好,这就相当于河中站到了李克用的阵营,这可不是好事,必须得做点什么争取一下。
朱温长子朱友裕说道:“父帅何必忧愁,让我领一路大军,趁李克用在全力平叛之际,一举拿河中。”
朱温麾下第一谋士敬翔说道:“不可,我军为攻取徐州已耗费了大量的物力和人力,如今我军已在徐州取得了优势,时溥困守孤城,虽城未破,却也是强弩之末,徐州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们此时分兵,必会给时溥喘息之机,再想破城就难了。”
朱温当然也知道此时分兵不妥,可又舍不下河中,为难道:“可此时拿下河中,是千载难寻之机,嘴边的肉不吃,我不甘心啊。”
敬翔说道:“王珂并非王重盈之子,按理他是没有资格继承王重盈之职的,可朝廷却如此快速的下旨册封王珂为河中节度使,这其中必有其缘由,或许是某位朝中大臣帮王珂进言所至,但不管如何,王珙王瑶两兄弟都是定然不服的,我们可上书朝廷,帮助王珙要回节度使之位,如此,王珙必对主公感恩戴德,从而站到主公阵营。”
朱温赞道:“先生妙计,如此一来,河中必能为我用,只是我们主动出手,王珙未必会领这个情。”
敬翔说道:“主公放心,如果我猜得不错,王珙已经派人来求主公了。”
就在这时,有人禀报说河中王瑶求见。
朱温大喜,立刻让人将王瑶请了进来。
“表兄,帮帮表弟吧。”王瑶进入大帐,当即跪地相求。
前文有提到过朱温刚投降唐军时,曾在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帐下效力,当时为了讨好王重荣,又因为朱母姓王,朱温就认了王重荣为舅舅,所以王瑶与朱温以表兄弟相称。
朱温明知故问道:“表弟这是何意?快起身慢慢说。”
王瑶并没有起身,继续跪道说道:“表兄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身。”
朱温上前将王瑶拉起来,说道:“哎呀,你起身慢慢说嘛,为兄先答应你了。”
王瑶顺势站了起来,说道:“我父病逝一事相应表兄已经听说了,按理父亲的节度使职位应该由我长兄王珙继承,可朝廷却下旨册封了王珂,他王珂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还请表兄相助,上书朝廷请求改立我兄王珙。”
朱温换上一副悲痛之色道:“二舅病逝一事我也是刚刚听说,唉,二舅才过半百之年就英年早逝,真是天道不公,表弟你也要节哀啊。”
王重盈排行老二,老三是王重荣,老大正是王珂生父王重简,所以朱温称王重盈为二舅。
王瑶再次请求道:“还请表兄看在亡父之面上帮帮表弟吧。”
朱温叹口气说道:“哎,为兄也为难啊,你也看到了,我军正在攻打徐州城,眼看就要攻下了,这个时候真的没有精力管别的事。”
旁边的敬翔适时说道:“主公说得是,现在正是攻城的关键之时,可容不得分心,再说了,朝廷的诏令是那么容易更改的吗,若主公帮了你们,主公又能得到什么呢?”
朱温暗暗得给敬翔比了个赞,自已亲口索要好处有碍身份,从别人口中说出正好。
王瑶说道:“表兄放心,我兄长已答应,只要表兄助他坐上节度使之位,从此以后,唯表兄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温和敬翔相视一笑,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为兄要再不相帮,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你回去告诉王珙,就说我立刻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收回之前的圣旨,改立王珙为河中节度使。”
王瑶大喜道:“多谢表兄,我这就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兄长。”
朱温立刻让人写了一封奏书,痛斥朝中有奸臣扰乱圣听,误导天子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并请求朝廷收回册封王珂的圣旨,改立王珙为河中节度使,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去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