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死了,半夜吊死在李老四家洞外的大树下。
三毛满目疮痍,饱含热泪。
大毛傻傻地抓着米氏的脚,“娘,你下来。”
二丫低声痛哭,“娘,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留下我们我怎么办啊?”
“先把人放下来!”村长朱胜眉头紧锁。
几人合力把死透了的米氏平放在地上。
“娘!”三毛摇了摇米氏,把她的头放进怀里,豆大的眼泪滚出眼睛。
“可怜几个孩子了!”
“大毛又是个傻的,三毛又小。看来还是得回他们老李家。”
“米氏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三毛朝众人怒嚎,“我娘不会想不开,昨天我们挖到了野红薯,吃得饱饱的,她还说今天要继续挖,怎么可能会自杀!”
他愤恨地扫了一圈,“一定是你们杀了我娘!”目光定格在苏氏和李老四身上。
苏氏张了张嘴,她想反驳,但又怕伤害到三毛。
没了娘的孩子,已经很可怜了!
“三毛,我们怎么会杀你娘。你想多了!”李老四一瘸一拐地向他走去。
“你别过来!”三毛怒吼,“我恨你们,是你们害死我娘的!”
村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三毛,你娘已经去了,得入土为安。我知道你很难过,可大伙都看见你娘是上吊死的。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我知道,昨天你在他们家吃了肉,肯定站在他们那边!你包庇他们!”
三毛放平米氏,用头撞向村长,“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要你们管!”
村长没料到三毛会突然对他冲来,踉跄几步,还是身边的人扶住,才没摔倒。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浑!”朱武媳妇顿时气极。
“都是替你着想,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三毛怒视她,“那是你娘没死!”
“你!”朱武媳妇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李杳趁乱的时候,拨开米氏的衣领看了看,果然让她发现了问题。
有两条红印,一深一浅。
三毛不相信米氏会自杀,她也同样不相信。米氏坏是肯定的,但她对自已的孩子是毫无保留的疼爱。
绝不会丢下几个孩子去死!
“你干什么?”二丫比李杳大了八岁,正如米氏所说,她温柔听话,现在问出的话也毫无魄力。
李杳是第一次认真看她,面貌五官像极了米氏,性格却与米氏截然相反。
“当然是找凶手啊!”李杳低声说一句。
二丫顿时眼泪也忘了流。
“我娘真是人害死的?”
“没错,你看这个痕迹的颜色好深,这个颜色浅,分摆着是有人先把你娘勒死,然后再挂到我们这边的树上。”
李杳微眯着眼,“那人不仅害死你娘,还想嫁祸给我们。”
会是谁?
她脑子里闪出一张人脸,难道是他?
“臭丫头,别碰我娘!”
三毛冲过来,一把把李杳推倒在地。
“你想干什么?杀人凶手!”
李寄泽扶起地上的妹妹,“别理这种疯子!”
“你说谁是疯子?”三毛狂燥暴怒。
“说你!”李寄泽清冷冷淡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杀了你娘?”
“有脑子的人杀了人还会让尸体留下给大家揣摩吗?”他拍了拍李杳身上的土。刚刚妹妹的话他也听到了。
“我若是你,就会先把人埋了,再去找凶手,而不是在这里一顿乱怪罪,白白让真凶手笑话。”
李杳不死心,又凑到二丫旁边,“昨晚你娘有什么反常吗?”
二丫仰起湿润的眼睛,“没有,晚上娘很高兴,还说不会饿肚子了。”
“快睡觉时,娘说去拿我们放在爹那里的被子,怕我们睡觉冷。
后来我们就睡着了!”
她像是回忆,“平日大哥打呼噜的声音可大了,但昨晚我没听到声音。”
李杳现在已经能肯定是谁杀了米氏了,她不动声色的躲进人群里。
“行了!三毛,先把你娘埋了!”村长好言相劝。
“这天气反常,你也不想你娘臭了吧!”
三毛瞪了眼他,“不要你管!”
他跑去抱住米氏的上半身,让大毛二丫一人抱住米氏一条腿,“我自已埋!”
有人看不过眼,想帮忙,都被他骂跑了,“不用你们烂好心!”
天气阴沉,似有狂风暴雨要来。
三毛用一根木棍挖着泥坑,大毛也学着他的样,“弟弟,我们挖这个干什么?”
“给娘睡!”三毛扔掉木棍,开始徒手挖坑。
“娘睡地下吗?会不会冷?”
“不会,等睡下我们给她盖一层厚厚的土,就不冷了!”
“那我们快点挖!”大毛咧开嘴嘿嘿直笑。
“嗯!”三毛脸上挂着泪,不敢抬头也不敢停下来。
指头被石子划伤,血糊糊的,他感觉不到痛。
是谁杀了娘?
他一定要报仇!
不远处,李老四拿着铁锹,慢慢走过来。
三毛抬头望了眼他,后又垂下头仍旧用血糊糊的手继续挖。
“不用你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李老四轻声道,“你自是个不服输的,以后定能养活自已,我是可怜他!”
大毛仰着脸,搓着手上的泥,“四叔,你真好!只有你帮我们给娘做房子。”
李老四摸了摸大毛的头,“大毛乖!”
三毛不再做声,也不再抵抗李老四的帮忙。
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李寄泽的话有些道理。
米氏的坟包建起了,没有香烛钱纸,只有三毛与哥哥姐姐跪在坟头低声哭泣。
“弟弟,我饿了!”大毛拽着三毛的衣角,“我还想吃昨天的红薯。”
三毛用手背擦掉眼泪,“我去给你挖!”
娘,以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大哥和二姐。
你放心!
山坡上的小人儿回头遥望母亲的坟包,那里葬着他此生最爱。
风吹过,小小的身子被黑暗吞噬,顽强又固执地走着脚下的每一步。
他日,我用凶手的头颅祭您!
“泽儿,你们是说,米氏她不是自寻短见?”
苏氏怕怕地望着吊米氏的那棵大树。
“嗯,我开始说的话并不只是对三毛说,也是对暗处的凶手说。”
李老四垂头叹气,“那你认为会是谁?”
“爹,那要看我们与大伯母同时得罪了谁?”
李老四猛地抬头,像是被猜中了心思。
一家人不再说话,寂静吞噬了夜晚,也吞噬了许多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