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在景帝那里吃了个大疙瘩,心里不舒服得很,沈谦和沈初一样一介武夫,怎么还知道先写一封回京申请。
常茂实在是想不通,本想参奏他一本,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他低着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只顾走,也没有抬头注意前方,出了宫门差点撞到一群人的身上。
原来是这几个人下朝后还没有走,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八卦什么?
常茂这才抬起头,认出了这几个人,其中也有齐之恒。
他们见了常茂,原本的议论纷纷,立刻停止了,几双眼睛一下子聚焦到了常茂的脸上,常茂顿时觉得脸如烧着了一般滚烫,心事暴露无遗!
“常侍郎可真是好福气啊,听说你的外室挺吸引人的,妩媚妖娆,什么时候让我们也见一见?”
“哎呀李大人,你就别开常侍郎的玩笑了,他昨日可是被女儿要去了结发妻子的嫁妆呢?”
“嫁妆?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咱们还记得吧,当年沈国公嫁女的盛况吗,嫁妆可是不少呢?”
“常侍郎,被要去了嫁妆你现在心里什么感受呢?是不是一下子变穷了?”
“侍郎大人才不会贪图那些东西呢?清高的很呢?不是他自已把岳父给举报了吗?”
“啊?你听谁说的,不是那个谁——”
……
这些人,官位一个个都比常茂高,说话也口无遮拦,极尽讽刺之能事,而且还都是爱八卦之人。
这些话一出,常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时的他解释什么都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苍白!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沈国公在的时候,即便是他刚刚入朝为官,大家也都对他十分客气,现在是怎么了?
官位高了,倒是任人编排了?
不过,他也是敢怒而不敢言,谁让他已经没有了岳父了呢?
他只是尴尬着苦笑了一下:“各位大人,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匆匆离去了,还没有多远了,齐之恒就快步追了上来。
“常侍郎留步,留步!本官有些话要跟你说。”
常茂的脚步戛然而止,他转过身来,等待着齐之恒开口。
“要不,饮一杯吧?我们还是醉月楼见。”齐之恒说完,先走一步。
常茂不得不跟在后面,黑着脸,他气极了,有话在哪里不能说呢?非要去什么醉月楼?
去了不说,还要喝上等的好茶,喝了还不掏钱,每次都让自已掏。他的官位比自已高,俸禄也高,却从来不自已掏腰包。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也不体谅体谅他现在的处境,能是在醉月楼喝的起茶的人吗?
常茂越想越气愤,使劲儿踢了下脚边的一颗石子,没想到,这一下子用力太狠,竟然把鞋子踢掉了。
齐之恒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身来,看见常茂正慌慌张张地往脚上套鞋子,嘴角不禁一抽,笑道道:“常侍郎,怎么了?可是鞋子不舒服?要不我陪你买双鞋去?”
常茂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不舒服,只是进了石子,我翻一翻已经倒了出来,有劳大人费心了。”
齐之恒轻哂一下,不再理会他,又继续向前走。
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茶香,齐之恒深吸一口气,闻一闻,浅浅地饮了一口:“嗯,好茶!”
常茂哪有心情喝茶,他心里在盘算着,这一杯茶值多少银两,一口茶又值多少银两。
齐之恒每喝一口,常茂的心都在颤抖,滴血,钱啊!银子呀!
“常侍郎似乎心情不爽?怎么不喝呢?”
齐之恒只顾自已喝茶,现在才注意到,常茂面前的茶一点也没有动。
常茂心里冷哼:你明知道,还问?
但也得无奈地说:“没事,我今日胃不舒服,不宜饮茶,要不,这杯茶你也——”
常茂把自已面前的茶盏推向齐之恒。
齐之恒愣了愣,随即又推了回去:“你不喝,就放在那里吧!”
你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都掉进去了,还让我喝,有病吧?
齐之恒放下手中的茶盏,身子向前挪了挪,靠近常茂,小声道:“昨日休沐,我本来是想找你喝茶,没想无意间竟然看到了一出好戏。”
哈哈哈——齐之恒大笑,其中也藏着嘲笑,笑过以后,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常茂先是一震,他现在全是明白了,刚才那几个人聚在宫门口八卦的原因和说出来那样的话了。
原来,昨日齐之恒在现场啊!
这个八卦的头子。
今日,既然他邀请自已了,那肯定还是想要八卦。
常茂想好了该如何解释了。
“大人,其实,昨,昨日是有些误会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结巴。
误会?他可是从头看到尾呢?且听听这个常茂如何解释,消磨下无聊的时光也是好的。
“常侍郎说说看。”齐之恒笑容里藏着冷。
“常溪毕竟是我的女儿,她要自已母亲的嫁妆,我怎么可能会不给她呢?”
齐之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任凭她胡闹了一会,也就顺水推舟把她母亲的嫁妆给她了。”
齐之恒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顺水推舟,如果没人的话,你是不是顺水推舟再把女儿打一顿,关起来?
“至于姜柔,我已经同大人解释过了,她本是我的结发妻子,都是沈国公逼迫我娶沈玉的,现在沈玉离开了,她自然应该回来。”
说着,常茂委屈的抹了抹眼泪,斜眼偷看了一下齐之恒的反应。
齐之恒手握茶盏,只是点头,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沉默。
这死老头儿,到底在想什么?
我说了这么多,他一直点头,信了?怎么心有些虚啊!
他的手此刻因为说谎汗涔涔的,毕竟,昨日齐尚书在场啊,自已说的这些话,他能信吗?
常茂也不好再说了,说多了都是漏洞,干脆等着齐之恒来问吧。
“说完了?”齐之恒见常茂沉默,于是开了口。
“说完了!”
“那常侍郎慢慢品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齐之恒站了起来,整理下自已的衣冠,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茶钱我已经给过了,常侍郎慢慢品尝!”
什么?竟然付了茶钱,平生第一次付茶钱啊,这是看我没钱了吗?
常茂心里一阵心酸,这可是比打脸更难堪啊!
既然他付了钱,这杯茶不喝也浪费,想到这里,常茂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别人请客就是好,要知道他掏钱,就多喝几杯了!
常茂不知道自已怎么走出了醉月楼。
他昏昏沉沉地走在大街上,突然狂风大作,黑云从西边压过来,看来,要有一场大雨了。
他没带伞!
等到找到避雨的地方,身上早已湿透了,宛如一只落汤鸡。
常茂只顾着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头发,并没有仔细地看自已所在的避雨处是什么地方。
此时也在此处避雨的李千此时认出了他,对,就是扒了皮,李千也认识常茂。
他怎么会记得?常茂让他们砸了沈国公府,却赖着不给钱。
李千朝着几个避雨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围了上来,小声嘀咕了几句。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棍子,对着正在站着观察雨势的常茂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常茂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办法反抗,他本能的用手紧紧抱着自已的头,大声呼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可惜雨太大,此处偏僻,也没有任何人经过,常茂惨痛的的叫声淹没在了雨里。
李千觉得打够了,便让那几个混混停了手。
他一挥手,几个人立即消失在了雨里。
常茂只顾抱着头,根本就没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等他清醒过来以后,此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浑身是伤,衣服又湿透了,脸上混着雨水和血水,他此时又冷又疼,狼狈不堪。
他长喝一声,赶紧走出了避雨处,尽管外面还下着大雨。
他咬着牙,走在雨里,他要赶紧离开,万一那几个人没打够,卷雨重来,自已估计就没命了。
命更重要!
常茂顾不得雨有多大,雷有多响,身上有多疼,他只想回家。
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常茂此时大概就是此种情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