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明显感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冷了下来。
江律风凝视着他，半晌才开口：“哦？那挺好的，只是你有钱吗？”
“有。”
陈最握紧手中的本子：“这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我那个案子你不用帮我请律师了，前段时间我试着提交了资料，没想到居然通过了，那时候想着你在忙也没跟你说。”
“现在这笔钱已经拿到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到时候我将欠你的钱算一算，一并还给你。”
陈最尽量用商量的语气跟江律风说话，生怕哪里说错了，又惹怒了这人。
江律风看着他，一直没有开口。
陈最掏出本子看了一下总金额，看得心里在滴血：“这段时间总共加起来将近五万块，崔助理我就不全付工资了，你也有来蹭饭，一半一半，那你到时候卡号给我一个？”
江律风一只手还插在兜里，掌心握着的是那个还没送出去的方形礼盒。
现在看来礼物的主人并不想要拥有他。
但是，怎么办。
他感觉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
陈最在他出差的时候骗了他，说是去图书馆，其实根本就没有，背着他私自开庭。
果然钱一拿到手就变坏，小心思又开始冒出来，这会儿居然连房子都租好了，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关系。
他早就应该猜到会是这样，当初居然给自已洗脑，硬是说服自已，要给他自由一点，不要再处处束缚着他，上辈子他就是插手太多才导致悲剧的。
但是，到目前为止，他换来了什么。
陈最依旧不喜欢他，仍然巴不得要跟他划清界限。
晚饭一直没吃，他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现在哪里都很难受，江律风已经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胃痛。
……
陈最说完之后，等了片刻也没见对方吭声，疑惑地抬头望去。
在明亮的灯光下，陈最很轻易就看到江律风的表情。
红着一双眼，面覆寒霜，那眼神好像要将他吃了似的。
陈最心头一震，后退了几步。
“你……”
江律风看到对方那惧怕的表情，某些画面又开始重合，他闭闭眼，微仰头，硬生生将体内那股暴躁，无处宣泄的情绪压了下来。
他移开视线，没有看陈最，盯着桌上的一盏台灯道。
这盏台灯造型独特，灯罩是一朵花瓣的形状，在陈最搬进公寓的前一天，他新添的。
当时他想，这个小屋很久没住了，冷冰冰，多放些小物件，显得有人情味，陈最说不定会更喜欢这里。
不止这个，还有桌上的各种摆件，衣柜堆满了合适号码的新衣服。
他花费的心思，岂是区区五万块就可以抵消的。
当再次开口，江律风的语气已经归为平静：“什么时候搬走?”
陈最上下打量他，确认他不会突然发疯，好一会才应他。
“东西我已经搬一部分走了，随时都可以。”
本来陈最的东西就少，江律风这边又什么都有，添新的物品也不需要他花钱，所以住了几个月，除了婷婷的小玩具，也没多出什么东西来。
“挺好。”
江律风说完这句，看也没看陈最一眼，直接离开了 。
留下陈最愣怔在原地。
居然……这么轻易江律风就接受了，陈最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做好了他出手阻拦的准备。
江律风走到车里还有些后怕，他趴在方向盘上，手颤着，好像痉挛似的，胃部也一抽一抽的。
他差点就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再次对陈最出手，如果他没有顾虑那么多，那么他大可以像之前一样，随便用点手段，就能将陈最掳到身边，为所欲为。
但是，他不能。
上一世的惨痛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江律风不能拿自已的爱人冒险。
因为他一次也赌不起。
胃实在痛得受不了，江律风开到附近的药店，拿了点药，店员见他脸色苍白，给他端了杯水过来，江律风直接空腹服了下去，闭着眼，坐在那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明明已经说好了帮他请律师，当初走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自已去提交资料，还瞒着他，态度忽然变得那么冷淡。
难道是那天饭局上，易鸣说的话让他受影响了?
江律风又否认了，应该不是，那时候他也将陈最安抚下来了。
“需不需要帮忙。”
店员递过来一杯温水，见他孤身一人，身体不适，不由得有些担心。
“谢谢，不用。”江律风仰头一口喝光，将杯子捏扁投到垃圾桶里面。
药吃下去，胃里舒服了不少，江律风又开车回到那间小房子里面。
调出他出差以来这段时间的画面，倍速调到最快播放。
窗外的天一点点亮了起来，江律风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
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陈最失控将台灯砸在了地上，整个人看着要崩溃了。
江律风死死地盯着，猩红爬上了他的眼瞳，一夜没睡，没有丝毫疲惫，却让他更加的亢奋。
原来如此，他道陈最前后的态度，为何变化那么大。
他以为陈最是变心了，是不听他的话，想要远离他，没想到却是因为发现自已正在监控他?
既然这样，让他认为这是个误会不就好了。
江律风的眼中似颠似狂。
……
那天过后，江律风就极少出现在他的面前。
刚好也月底，陈最将东西都搬到新的住所，除了婷婷的礼物，江律风送给他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带走。
他拉着行李箱，环顾一周，便将门锁上，钥匙放在了门外的鞋柜上。
陈最藏好之后，抬手拍了一张，点开江律风的消息框，发了过去。
他们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江律风出差回来那一天，陈最给他转账，五万块，他没有收，也没有回任何消息。
24小时一过，钱又退了回来，陈最发消息让他收，又转了一次，这人依旧没有理他。
陈最无奈，不明白江律风这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其他的转账途径了。
只能下次遇到当面问问了。
他盘算着还剩下多少钱，现在手中40万，还给江律风五万，还剩三十五万，姑妈那边还欠二十万，老家那套房子留给婷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卖的。
算一算，能支配的钱也不多，处处都要花钱，还是得精打细算。
陈最站在幼儿园门口，他的课刚结束不久，正好是婷婷下课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一下课就过来接她放学。
站在门口等会儿，婷婷就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过来了。
牵着他的手开始叽叽喳喳，嘴巴一直没闲着，跟他说幼儿园里面发生的事情。
陈最时不时开口问上一句，她自已又能说好久。
回家的路上也会顺路买些菜，虽然很舍不得崔助理，但是他真的也请不起。
好在也跟他学了几手，勉强能煮给婷婷吃。
中午就在学校吃，所以基本一天也就煮晚上这顿饭，还好。
陈最斜背着婷婷的书包，弯腰挑了一颗白菜：“这一斤多少？”
今晚他想做个醋酸小白菜搭配一道三层肉。
正这样想着，蹲在他面前的婷婷忽然站起来，往门口跑去：“江律风哥哥！”
陈最一愣，回头，便见到婷婷已经抱着江律风的腿不放，她这个总是给她买礼物的哥哥很有好感。
江律风眉眼柔和，一把将她抱起来：“哎，你怎么也在这里？”
“哥哥过来买菜。”
江律风的视线这才看了过来，两人目光顿时对上了。
陈最站起来，看着他。
还是江律风率先开口，视线在他手里的小白菜转了一圈：“今晚自已煮？”
陈最点头。
“小孩还是要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说完，他又摸摸婷婷的头，竟然转身就要走。
陈最连忙喊住他：“等等，江律风，我给你的转账，你记得收下。”
江律风脚步一顿，回头：“你觉得我差这笔钱吗？”
这不是差不差钱的问题，本来就是陈最欠人的，怎么说也要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
见陈最没有说话，江律风面无表情，转身就想走，婷婷忽然抱住他：“江律风哥哥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陈最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江律风看了陈最一眼，眼里闪了闪：“你哥哥同意吗？”
婷婷立马转头看向陈最，恳求的目光。
陈最一时间没有开口。
江律风好像很识趣道：“改天哥哥再来找你玩。”
说着，竟也不纠缠，就要走。
陈最看他那样，不知怎么想的，竟出口喊住他：
“等等，你要是没事一起过去吃吧。”
江律风脚步一顿：“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事，多一个人也是做。”
也算是江律风收留自已那么久，自已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
陈最尽量不让自已去想关于公寓里面，江律风不安好心放了监控的事情。
“好，那麻烦了。”江律风弯起嘴角。
职工公寓里的布局处处透露着一股老旧，很多东西看了就让人觉得十分有年代感。
但屋内整理得井井有条，一点也不乱，婷婷喜欢的玩具也也没有乱放，整体反倒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江律风还看到自已送的那台无人机，连着盒子一起放在架子上，想必这兄妹两人都没有拆开玩过吧。
“随便坐。”陈最从水壶中倒出一杯水，放到江律风面前。
“谢谢。”
江律风点点头，态度像一位不太熟朋友来到主人家里做客。
陈最本来都进了厨房，怕他坐着无聊，又探出头：“要不要看电视?遥控在桌上自已开。”
电视也是老旧那种样式，不大，比较笨重。
江律风点头，像个善解人意的客人：“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陈最这才真的进去厨房。
婷婷坐在角落里玩她的芭比娃娃，正给娃娃梳着小辫子呢。
江律风环视一周，凑到她的面前：“你喜欢娃娃吗？”
婷婷忙得很，头也不抬：“嗯!”
江律风蹲下来：“那无人机呢，哥哥送你的礼物不喜欢吗？”
婷婷抬头想了一下，从书架上将它抱下来：“喜欢，但我不会玩。”
江律风用手指戳了戳盒子：“待会吃完饭，哥哥教你好不好。”
“好!”婷婷眼睛亮了亮。
哥哥平时比较忙，说有空会带她玩也一直没有兑现，她早就对这个玩具好奇死了。
“那等下吃完饭，你跟你哥哥说一下，让他也一起来玩。”
婷婷答应得很爽快。
江律风捏捏她的小脸蛋，站了起来。
厨房已经热火朝天，饭香中夹带着一股烧焦味。
江律风想过去看看，又硬是控制住了。
不一会儿，陈最端着几盘微焦的菜，上了餐桌，招呼着他们过来吃。
婷婷一叫马上就动，乖巧的坐到椅子上，神情自若的吃起来，半点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见江律风迟迟没有动筷，陈最解释：“火稍微大了点，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试试。”
江律风点头，夹起一块放到嘴里，焦味还是比较明显的，盐也放多了。
他点头：“嗯，不错。”
陈最露出笑容，他厨艺最近确实是越来越好，他自已能感觉得到。
本来今天只有两个菜，江律风过来他还多煮了一道，已经挺丰富的了。
“婷婷一般独自在家里的时间多吗?”江律风像是不经意间问道。
陈最摇头：“少，白天有课我就送她去学校，回来也是跟着一起回来，除了周末我去兼职。”
“那还好。”江律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陈最的兴趣。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江律风：“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侄女有段时间住在我那间公寓，有次大人出门，回来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
陈最想了下确实有这一回事，江律风之前说过她侄女是住在婷婷那间。
“后面呢。”
“后面发现是藏到衣柜里面，跟家里的猫咪躲猫猫，结果在里面睡着了，大人都急坏了，后面就装了几个监控，大人可以随时看孩子在干嘛。。”
“所以……”江律风一顿：“有条件还是建议你在客厅装一个，出去也比较安心，随时能打开手机，看孩子有没有作妖。”
他说到这里像是觉得有些好玩，又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