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何栩收到了一封婉拒信。
对方因为一个很微不足道的原因婉拒他们的资助，他盯着那封信，翻来覆去把里面的内容来回读了几遍，心越来越凉。
他不知道怎么跟陈最开口。
给人希望之后再让人经历失望是最残忍的。
而何栩正是给了陈最希望的人。
但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陈最远远看何栩走过来，便弯起嘴角，朝他挥挥手。
结果等何栩走近，当陈最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陈最心里咯噔一下，手臂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咽了下口水：“何栩，你怎么了？”
何栩沉默一下，表情不忍：“小最，你听我说，公益资助拒绝我们了……”
陈最面色煞白，怔怔地看着对方：“为什么突然拒绝我们，你之前不是说过了初审一般都没有问题吗？”
他又急切道：“是不是像之前那样资料被驳回了，那我们再重新提交一次。”
何栩动动嘴唇，只能说：“对不起。”
能把这条消息带给陈最，说明何栩已经尽他所能，能尝试的都做了。
陈最忽然捂住脸：“不，你不要这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帮了那么多，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陈最这样子太狼狈，太可怜，何栩看得心一抽一抽。
“我再去想想办法。”
“不。”陈最拉住他，缓慢地摇头：“何栩，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再继续下去太为难何栩了，他已经把所有的精力还有存款全都搭在自已身上。他所谓的想办法很可能是去找人借钱，而陈最不愿意再这样为难他了。
何栩一顿，当他看到陈最的表情，心里沉了沉。
“你打算怎么做？”
陈最没有回答：“何栩你先回去吧，真的，这几天你也累了，不要再管我了。”
何栩又怎会将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面对绝望：“我陪你。”
而且陈最的表情太让他担心了，麻木又冷静，像是要去赴一场必死的战争。
“别……”
陈最不想将自已不堪那一面撕给何栩看，他哀求道：“你先回去，我想独自待着冷静一下。”
何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陈最脸上的泪痕：“你保证不能做傻事。”
陈最苦笑：“我还有婷婷要照顾，不会的。”
见何栩还盯着他，陈最勉强笑笑：“更何况我不是还欠你钱，不会就这样逃跑的。”
“好。”
临走前何栩突然回头：“不想笑就别笑了。”
陈最一直目送他离开，接着又转身站在玻璃窗外，沉默地盯着插满管子的婷婷看了许久。
他该庆幸自已还有得选不是吗？
这是江律风给他期限内的最后一天了。
几乎在何栩说对方拒绝资助他们的同时，陈最就动摇了。
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陈最盯着躺在黑名单里的号码看了许久，最终动手将它拉了回来。
胃又突然变得沉重，那天恶心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
陈最强忍着不适，打了过去。
电话忙音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了电话，那头还是一直没接。
陈最皱眉，又拨了过去，依旧没接。
是在忙吗？
陈最不死心，连续拨了几通电话，对方还是没接。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难道江律风后悔了，明明那天他说给自已三天的时间考虑的。
还是忘了？
陈最给江律风发了条信息，光是在措辞上他就删删改改，想了很久。
【江律风我想好了，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这回陈最等了更久。
……
会议上，几个部门经理正在汇报，这时江律风手机震了一下，他立马拿起来看，似乎早就在等了许久。
几个部门经理面面相觑，从刚才开始他们老大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却也不见得他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但奇怪的是，他也不挂，只是把声音关掉，任由手机里的电话一通通打了过去。
有人尝试着开口：“江总，您这边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
江律风放下手机：“不用管我，继续。”
语气听着却好像比刚才愉悦不少。
几人摸不着头脑，刚要继续讲，又见江律风拿起手机。
【你有看到我消息吗？江律风，如果看到请回我一下。】
当江律风看到这条的时候，乐了，陈最连这个时候都这么讲礼貌？
不过，他还是没回，他就是要让陈最着急，让他明白能帮他的就只有自已，什么何栩通通靠边去吧。
不挫挫他的锐气，他就对不起被拉黑的这几天。
想到这，江律风狠下心反手倒扣手机，认真的听起汇报。
这边陈最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他这才着急起来。
他几乎可以确定江律风一定是看到自已消息了，他只是不想回罢了。
陈最想要找人问问，帮帮忙。
这时他才惊觉，每次他们相见都是江律风主动约他，除此之外他没有关于江律风这个人的一点消息，甚至他身边的一个朋友也不认识。
陈最只能用老方法，去他们经常偶遇的地点碰碰运气。
但是没有，江律风好像彻底从他生活中消失了，要不是陈最手机里还有这一串号码，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自已臆想出来的。
天一点点暗下来，陈最迷茫地看着校园里两侧的路灯倏地亮了起来。
好像从父亲走了，他的世界一直是灰暗的，他把陈最从孤儿院领养走，也给他的世界点亮了一盏灯。
如今他走了，陈最的灯也灭了。
这时，手机震了下，陈最急忙拿起来看，会不会是江律风……
当他点开看到是医院系统里自动通知的缴费单，眼神立马黯淡下来。
他极端地想，如果他凑不到钱，那他干脆陪婷婷去死算了，反正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
但是他还欠着何栩的钱，不然就等打工还完吧。
正当陈最已经做最坏的打算时，江律风终于回他消息了。
很简短，只有六个字。
来清水湾找我。
只有地点没有时间，而且连详细地址也没有。
距离陈最给他发的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但陈最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攥住这最后一截浮木，拼尽全力也要努力游上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