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叶杭为找到野猪族群高兴的时候，身上给弟子留下的传音玉符忽然响起。
定睛一瞧，见是万岁传来的急讯，叶杭脸上的笑意瞬间凋零，心情如同断线的风筝，直坠深渊。
“饕餮，宗门有变，我必须马上回去。”叶杭语气沉重，对着身边的弟子吩咐道，“你且去野猪妖族看看，摸清他们的情况。”
“然后在附近安顿下来，不要乱走，以免发生危险。”
“师尊，究竟是什么事，如此紧急？”
陈饕餮圆瞪小眼，眸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显露出与他体型不符的机敏。
“你二师姐被人重伤了。”叶杭话语未落，便见其手一翻，取出一方传送阵盘，身形随即消失在原地。
虽然渡劫期修士有一定撕裂空间的能力，但并不熟练，还是系统给的阵法能力保险一点，是以，这次外出时，特意炼制了数个阵盘以备不时之需。
借助阵盘的空间转移之力，不过一日光景，叶杭便返回山河宗。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宗门上空密布的阴云，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在叶杭的目光落在小凤儿身上时，他的心不禁揪紧了。一年多未见，她已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曾经活力四射的她，如今却显得如此沧桑，似乎在无声地抗拒着世间的寒意，裹着厚厚的毯子，将叶杭的摇椅移至门口，躺在上面，静静地凝望着门外的那片世界。
她受的伤，重得令人心惊。那名大乘期圆满的修士，几乎将她的内脏震得粉碎，如今，她仅凭灵药维持着微弱的生息。
她一直相信，师尊会回来。
闭目的小凤儿，在听到院子里熟悉的脚步声时，她的心微微一动。那是师尊的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
往日里，师尊的脚步总是那么沉稳、温柔，而今天，却带着一丝急促。
小凤儿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的人依旧如记忆中那般，一袭素衣纤尘不染，身上散发出让她安心的气息。
“师尊，小凤儿可能无法再陪伴您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别说话，让为师看看。”叶杭轻轻摇头，声音却忍不住颤抖。
他心中恐惧，害怕看到如同龟寿一般的破碎躯体。
叶杭将手轻轻放在小凤儿冰凉的手腕上，一番检查后，他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小凤儿的状况，比龟寿那时更为严重，内脏俱碎，回天乏术。
即便是他这渡劫期的修为，也无力回天，除非他能达到仙人之境。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叶杭的眼角滑落，他紧紧握着小凤儿的手，不愿放开，不愿接受这即将到来的永别。
小凤儿竭尽全力地抬起手臂，想要拭去师尊眼角的泪水，但最终，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小凤儿，起风了，躺床上休息吧。”
叶杭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徒弟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师尊，别离开，再陪陪我。”小凤儿的声音微弱如丝。
“好，师尊不走。”叶杭紧握着徒弟的手，仿佛害怕一旦松开，就会失去她的踪迹。
他曾经自以为是，以为能够庇护徒弟一生平安喜乐。
然而修仙界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这里不讲人情世故，只有无尽的打打杀杀。
他以为，只要教会他们苟道真意，就能避开一切风险。
但修仙界，终究是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即便是再怎么小心翼翼，面对实力远超自已的修士，依旧无能为力。
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是天命主角。
叶杭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尽力用最温柔的目光，再次凝视着徒弟。
他还记得，当年刚刚将小凤儿抱回的时候，冬雪初融，山风猎猎，那天的风，也像今天这样冷。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奶娃娃，非得让叶杭抱着，把他放在锅里她就哭。
呜哇，呜哇，声音大的很。
叶杭怕养不好，还找来了奶妈，结果奶妈刚刚丧子，就认下了她这个女儿，他们却一生再无子嗣。
小凤儿长大后，认识了小花儿，两个小姑娘在山间奔跑，嬉戏，追鸡撵狗，好不热闹。
她知道他思念大徒弟，还特意买回了龟二狗，笑着说这就是大师兄。
虽然她性格大大咧咧，但她的贴心，总是能触动他的心弦。
但现在，她却只能躺在床上，即将追随小花而去了。
叶杭紧紧握拳，指节发白，却浑然不觉。
“师尊，如果可以，请您救救您的徒孙，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我还没学会如何做师尊呢，怕是见不到他了？”
“师尊，小凤儿还想陪您吃桂花糕，还想再尝尝糖葫芦的味道。”
“师尊，我要先去找小花儿了，您不要太早来找我。”
……
一句句，一字字，像是刻刀一般，把叶杭的心刻的鲜血淋漓。
在这个风起的夜晚，小凤儿终究是没有挺过去，走了。
叶杭回宗时，一直在刮着风，此刻风却停了，漆黑的夜幕中，开始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
龟寿走了，小花儿走了，小凤儿也走了，独留下三只名字像他们的龟。
叶杭在院落后方寻了一块风水宝地，亲手挖了一个坑，将小凤儿安葬于此。
万岁和欧阳婉想要搭把手，但他拒绝了，他怕别人挖得不平，不够妥帖，不够舒适。
他一铲一铲地挖土，又一铲一铲地填埋。
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染白了他的发，覆盖了院子，也掩盖了小凤儿的坟茔。
在墓碑上，叶杭用剑刻下了几行字：
“爱徒，吴凤凰之墓，
丹心碧血化彩虹，凤凰涅槃舞长空。
最爱你的师尊，叶杭。”
凤凰，是他起的名字，叶杭站在坟前，臂弯轻弯，却再也无法拥她入怀。
“凤儿，风停了，雪落了，睡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哀伤。
万岁和欧阳婉相拥而立，陪伴着师尊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叶杭催促他们回去。
那一夜，万岁夫妇听着叶杭的哭声，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那哭声起先激烈，继而低沉，最后又转为高亢，直到破晓才渐渐消失。
万岁亲自下厨，为师尊准备了一顿简单的早餐——豆浆和肉饼，虽然不算丰盛，却满载着几分温暖。
他看得出来，师尊身上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锋芒和凌厉，那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