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宇韬招手,让妹妹跟他进去。
屋内,苏老将军,还有张道人和梅姝都在床榻旁。
俞明搬了几张圆凳,让众人一道坐下。
床榻上,年逾不惑的高大男子倚着凭几半坐着。
虽面上看着苍白虚弱,可眼睛还是明亮有神,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没有因为病气而削弱一丝威严。
魏宇韬兄妹俩进去时,他正和张道人说着话。
见女儿进来,他双眸微亮,面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丹儿,快过来!”
魏荣恩连忙向女儿招手,动作间,凭几挪了位置,有一脚移出了床榻。
魏淑丹快步上前,半跪在榻下,将凭几挪回原处,开口道:“阿爹别心急,女儿好好的。”
“好!好!好!”魏荣恩笑着,手胡乱地抹了抹脸庞,又拍了拍她的头,回道,“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着,他看向张道人,感激地说道:“听梅大夫说,小女的病还是先生给医好的,在下真是无尽感激!先生真真是我魏家的恩人啊!”
话音刚落,魏荣恩用力撑在床榻上,眼见就要起身行礼。
他这一举动,可算是吓到其他人了。
张道人赶紧搭手拦住他,魏宇韬兄妹俩也在旁搀扶着,这才将魏荣恩给阻拦下来。
“魏元帅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张道人用巧劲配合着魏宇韬兄妹俩,让人安坐回榻上,“只要病患安然痊愈,予我便是最好的回报。”
“先生高义。”魏荣恩感慨道,“然则礼不可废。”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自已的一双儿女。
魏宇韬兄妹俩见父亲的神色,便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虽知父亲一向执拗,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但张先生的救命之恩确是实打实的。
想到这,兄妹俩对视一眼,开口道:“的确如此,既然父亲身子不便,我兄妹二人就应当向张先生道谢,谢张先生救我魏家于水火!”
说罢,魏宇韬和魏淑丹两人就敛衣跪下,对着张道人行了大礼。
张道人阻拦不及,正想避开。梅姝却在他身后点点头,示意他安心受礼。
“哎。”张道人轻叹一声,将两人扶了起来,“我只是做了应做之事,二位将军怎好向我行这大礼?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魏宇韬兄妹俩笑着起身,却未答应他的话。
一旁的苏老将军和梅姝都没说什么,他们早已习惯如此场面,魏家人爱憎分明,又执古礼,拦是拦不住的。
一番寒暄后,众人终于各自安坐。
魏荣恩跟张道人说着帝都的事,魏淑丹没太听明白,就向哥哥询问。
魏宇韬随即向她低声说着一个多时辰来的情况。
原来午后时分,正当他们在大营见送信人刘肆时,父亲魏荣恩便醒了。
近卫们忙将好消息告知军医们,请他们过来看。
江大夫最先到,给魏帅看诊。
正当众人以为“人已清醒,只有余毒未清”的时候,魏荣恩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当军医们看到血呈暗褐色时,心道应是之前的留下的淤毒。
谁知江大夫诊脉之后反而愁眉不展,让其他军医一一诊脉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有误。
他们都从魏荣恩的脉上看出他为将死之人的脉象,不由地心中一凛。
江大夫不敢隐瞒,只好据实说出。
魏荣恩深思熟虑后,才唤人叫魏宇韬等人过来。
但在魏宇韬他们过来的途中,江大夫等人又诊出不对来,魏荣恩的脉象一下子从将死之人一般变回原来的样子。
正当一众军医百思不得其解时,梅姝闻信带张道人过来。
在翻过医案,又看诊之后,张道人才确定是余毒所致,并在刘三才身上搜到的药物中,找到了这对应的毒药。
张道人说此毒之中的数味药材,为帝都之下、兰江北岸一带的独有的。此毒本身也不是毒,乃是治疗头风之良药,但有人曾不慎服用过多,导致中毒。
解毒一法也不难,但有两味药需到江北一带,现采新鲜的枝干炮制才可。
“若是魏元帅能一齐动身,我也能多几分把握。”张道人正好说到这件事,“若是从江北采摘回来,只怕会败了药性。”
“嗯,不瞒先生。”魏荣恩诚恳道,“将帅不能擅离驻守之城,此事我仍得上书请示后才能决断。”
张道人颔首:“这是自然,只是我需告知元帅,以元帅现今身体情况,即使解毒之后,仍需调养半年以上,方可得安稳。且解毒时日也久,时程至少要半月。”
闻言,魏宇韬面带忧虑,追问道:“先生,怎么这毒如此棘手,拔除余毒也要半月?”
“确实如此。这药本为长久控制症状,减少了药量。祛毒也只是加快其失效,实则还是需要些时间。加上解毒之后调养身体,半个月已是最快的了。”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面带难色,张道人见该说的也尽说全了,便也就向众人告辞。
魏荣恩回神,忙让长子送人回客居处。魏宇韬便起身,和梅姝一道,送张道人出了门。
屋内,魏淑丹见父亲和苏老将军还有话说,就想着起身离开。
但下一刻,苏晋叫住了她:
“丹儿,先别忙着走,坐下来听听我们说话。”
闻言,魏荣恩不甚明白地看向苏老将军:“苏叔,这是何意?”
“关于丹儿的一些事,我需得和你讲一讲。”苏老将军声音微亮,目光坚定地回望,“两营的将领们也是个差不多的意见,症结基本上在你这边。”
话音刚落,魏荣恩长叹一声,终是对不远处犹豫不决的魏淑丹招了招手。
见状,魏淑丹心里才落下一个大石,安心地坐回自已的位子。
不怪她迟疑,毕竟父亲的威严自小刻在她的脑海里。同样的事,若能向哥哥恳求得到的,她是绝不会在父亲面前说。
虽然年岁逐渐增长,她对父亲的畏惧也渐渐减少,但心底里仍是惧怕的。
“苏叔,您请说吧。”魏荣恩看了自已女儿一眼,就又转向苏晋,开口道。
听到这话,魏淑丹也看向苏晋,心里面就着刚刚的话,有了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