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街角出来一年轻男子,脚踩乌皮靴,一身青色的盘领窄袍,外面还套了件轻薄外衣。
他朝着前面的营所方向走去,两只手都拎了大大小小几个包袱,步履间倒显得轻松。
沈季这是休假回来吗?
那跟着他就可以回到营所了!
魏淑丹紧紧盯着他,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连忙追上他的脚步。
两刻钟后,营所大门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看到熟悉的景象,魏淑丹热泪盈眶,一边喘气,一边快速靠近大门。
沈季到营所门口,守卫给他开门。就这间隙,白猫紧张地瞪大了眼,腰身轻摆,后腿发力,猛地一冲,整只猫便化作一道极快的黄色身影,一下子就进了营所。
“喵!”回家啦!
一进营所,魏淑丹忍不住在心中欢呼起来。
可白猫这么明显的身形,虽是泥水染了颜色,但营所门口的场地空旷,一坨会动的东西突然闯进来,守卫不可能发现不了。
果然,在她身后,守卫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东西?赶紧去看看!”
随后,大门两侧的哨房各自涌出四、五个兵卒,个个身着灰绿色盘领窄袍,披黑色步甲,通通朝魏淑丹追去。
魏淑丹大惊失色,四下张望,匆忙往后面一条小道跑去。
见守卫他们纷纷去追那不明之物,营所大门却只剩两三人,沈季蹙眉,忙将他们拦了下来:“等等!”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守卫,嘱咐他帮忙看好,随后跑到那些兵卒面前,点了三个人,说道:
“你们几个随我去追!其余的回大门守着,以免他人调虎离山。”
闻言,几个兵卒面容一肃,随即抱拳行礼道:“是,沈副将!”
只见其他兵卒转身回了哨房,沈季他们也迅速分成两组,匆忙往那东西消失的地方追去。
这边,在营所诸多道路间穿梭的白猫突然停下来,发觉自已好像迷了路。
她朝巷子口张望,企图辨认出眼前的方位。
说来,平常简洁明朗的营所各个院落,此刻在猫的眼里,却如同一座座高山。
而魏淑丹只觉自已站在谷底,抬头望去,尽是庞然大物。
现在该往哪去?她的身体又在哪?
当初,她是在历城内受伤晕厥,按营里一贯的安排,受了伤的将士都安顿在军医住所前的仁心堂。
但她和父兄在营所都有各自的住处,她的身体应该在自已院子里。
所以,只要认出她院子里长出墙头的红梅,就能找对位置。
想到这,魏淑丹立即环顾四周,随后攀上最近院子的墙头,朝远方望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猫眼看远方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好在,她院子里的红梅显眼,在灰白交错之中,一抹嫣红极为出挑地显示了自已的存在。
仔细确认好方位之后,魏淑丹跳回地面,迅速往那跑去。
她的心绪随着奔跑越发混乱,越是靠近目的地,心里就越是担忧不已。
她受伤至今十几日了,莫名变成小猫就算了,但她原本的身体没了她,究竟怎么样了?会不会……
两刻钟后,只见营所中部的院落间,白猫在小道上快速地奔跑,那副架势,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般。
从巷子出来,魏淑丹就到了自已的住处。她走近发现院门开着,院子里却没有人。
晌午时分,院内无人,这是什么情况?
她停在院门口,不禁疑惑起来。
难道真的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魏淑丹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下着急,便顾不得什么,迅速跑了进去。
进了院子,她直奔卧房去。
猫的前掌蹬在门上,后腿用力一蹬……房门纹丝不动,连条缝隙都没给。
这门这么重吗?
她没控着力道,一下撞在房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猫身子禁不住往旁边倒去。
怎么回事?变成一只猫,她还推不开门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魏淑丹顿时泄气,猫爪子在门上挠了挠,只好爬起来绕着卧房周围看。
终于在转角处发现,有个窗户没关。
天助我也!
她赶紧跳上窗边的花坛,从中借力,通过窗户的缝隙窜进了房里,落在窗台下。
卧房内很安静,只有极其轻浅的呼吸声。
有人。
魏淑丹脑子里迅速划过这个念头,随即又安心下来。心想她的身体应该就在这里。
她快步跑到床榻前,跳了上去,果然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女人。
只见这女子身着微黄色中衣,腰腹的位置有一圈粗布很是显眼。凑近一看,这粗布缠得还稍紧了些。
饶是如此,粗布下仍是渗出些暗红色的血迹。
女子面容苍白,唇色稍紫,几缕发丝从香枕一侧滑出,将将搭在床沿。
她的双手泛青,仅是手腕上的筋络还明显些。
魏淑丹闭上眼,不忍再看,脑子却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当初受伤的情形。
数月前,她父亲偶然查出,附近山匪曾多次向敌寇供粮。粮食之数尚不可知,但她父亲有心设计要重创这些匪徒小人。
确实计策很成功,只是手段有些狠厉。
山匪与其所在的窝点被付诸一炬,所得的钱粮可供历城百姓半年生活。
看到这触目惊心的赃物,她父亲猛然发觉这山匪与敌寇背后,怕是有着更深的联系。
在召集众将商议后,她父亲决定,立即将这些赃物封存起来,并将情况上报朝廷。怎么处理,由圣上定夺。
奏折很快送上去了,可还未等到圣上批复,敌寇便因断粮而攻城。
幸而历城所在之地易守难攻,敌寇攻城者甚众,但城墙下堆着的尸身不少。
如此对敌近十日,魏淑丹对“上主城墙御敌”跃跃欲试。只可惜,父亲还是安排她和兄长继续守着后城门的大营。
她对此感到不满,特地跑上主城墙,想找父亲理论一番。
可突变就发生在下城墙的那一刻。
魏淑丹本向父亲闹着,见父亲怎么也不同意,便赌气跑到父亲前面,抢先下了城墙。
谁知,刚到出口,角落里便有一人手持匕首,往她面前刺来。
这上下城墙的道路本就狭窄,就是有兵器也难施展开。
刺杀的人带的匕首倒是有了施展的空间。
好在魏淑丹功夫扎实,利落地退后一步,随即用脚尖挑开那人的手腕,使他的匕首插到了城墙上。
但这仓促之下,力道却小于往常。
那人很快拔出匕首,就要越过她去刺杀她父亲。
魏淑丹不免紧张,直接拖住那人的手臂,却没料到他反手往她心口一扎。
饶是再怎么闪躲,匕首也插到了她的腹部。
魏淑丹不禁眼前一花,手却还拖着刺杀者的臂膀。那人本想拔出匕首再插一刀,下一刻却被赶来的她父亲制住。
她心气一松,眼前快速地晃过一些陌生的画面,随即晕倒下来。
不远处立即传来父兄的嘶吼,可她已经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