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沈季哑着的喉咙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说不清是因为惊讶还是其他。
“我还是那句话。”魏淑丹终于对上沈季的目光,“若你还念这些年的情分,还念着历城将士们对你的袍泽之谊,便将你所知道的军中奸细告诉我们。”
“我……”沈季又开始迟疑了,眼中露出无尽的纠结。
“今日哥哥本不必将你提来亲自问审,但你这些年做事尽心尽力,便想给你一个机会。”
魏淑丹越说越气闷,失望、怨恨等情绪也渐渐上来了。
“若你不从实招来,待此案一结,就等着下黄泉吧。”
可沈季仍是那副执迷不悟的样子,魏宇韬眼里也流露出一丝可惜。
正僵持间,门外传来近卫的通报声。
“将军,后城门外有人叫门,称为东家传信而来,请求面见将军。”
“胡闹。”石歧向外面轻斥了一句,“既是送信,信送到即可,还见什么?”
“大营守卫也是这般说的,苏老将军也派人将他围了起来,但那人执意要见我们将军。”近卫略带为难道,“他还说,若不能亲手将信送到将军手里,他就磕死于城门外。”
“由他去。”魏宇韬开口,语气冷淡,“如今历城奸细潜藏各处,需严加防范,让我们的人回来,莫要与他纠缠,在哨楼里将原因说明即可。若他真磕了,再拿他不迟。”
此话一出,魏淑丹惊讶地看着自家兄长,目光中带着十足的不解。
“无事。”魏宇韬见状,摇头解释道,“这种事情多了,也就不稀奇了,有些刺客就是靠这法子混进军营。前不久,伍州城的守军就出现过主将被刺之事,经过大致与如今类似。”
石歧传话出去,近卫为难了:“将军,那人还说,送信之外,他们想带走一个人。”
“谁?”
“沈季。”
话音刚落,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沈季听到这话,开始还在诧异,但下一刻便醒悟过来,连忙回头看向门口。
桌案后面,魏宇韬沉吟片刻,将沈季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后对石歧说道:“收拾一下,待会去大营瞧瞧。”
“是。”石歧颔首,将手中的供状送回桌案上,随后把沈季带了出去。
魏淑丹和兄长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下来。
眼下莫名出现的送信人,竟然跟沈季有关系,着实蹊跷。
莫非……
半个时辰后,魏家兄妹两人带着近卫往后城门去。
到了大营前,就见苏老将军身边的严副将在门口候着。
一见他们来,他立即迎了上来,面色沉静:“末将见过魏将军、小将军。”
“严副将。”魏宇韬和魏淑丹都颔首回应,“送信之人在何处?”
“苏将军命人给他搜身,之后就带到了左帐问话。”严副将回道,一行人往大营里去。
魏淑丹心急:“可有问出什么?”
“这人善于言谈,但无一句提及自身的来历。”
“嗯?”魏淑丹侧目看去,心下惊讶。
人常道言多必失,这人却能避重就轻,在苏老将军面前周旋,城府倒是不可小觑。
“先去见一见。”
左帐近在眼前,魏宇韬抬手示意众人噤声,随后掀帘进去;魏淑丹跟在后面。
石歧让其他近卫守在帐外,安排妥当之后才进了左帐。
帐内,打眼一看,一个瘦小男子站在正中。
此人面白无须,看年岁像是正处不惑之年,双手却十分干枯粗糙。
身上的长袍整洁干净,帐外的光线透进来,还能见到灰色袍子上的卷草暗纹。
袍子不算宽大,只是有些衬得他骨瘦嶙峋。
帐中上首,苏老将军看魏家兄妹来了,遂起身相互见礼。
之后,魏宇韬在主位落座,身子侧向左首的苏老将军,低声交谈着。
魏淑丹走到右首坐下,继续观察着不远处的瘦弱男人。
座位之前,那人伸出手,雉鸡爪子般的手指捏住了一封信。
信封上的落款狂放有力,字字却都清晰明了。
饶是魏淑丹远远坐在右首,也能轻易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左军将军亲启。”
那人取信后,双手置于胸前,叉手向魏宇韬行了一礼,开口道:“小民刘肆见过左军将军,这是我家大人特意给将军的书信,请将军一阅。”
听见瘦弱男人刘肆在“特意”二字上咬字尤其清晰,魏淑丹挑眉,抿唇不语。
而魏宇韬垂眼看向一侧。
旁边,石歧会意,便过去取信。
刘肆恭敬地将信递给石歧,随后便站在原处,不再出声。
魏宇韬接到石歧拿来的信,看到信封落款,瞳孔微缩。
展信看去,他的面上越来越严肃,虽然不明显,但魏淑丹等左右亲近的人,已经看出了他的怒意。
见状,魏淑丹微眯起眼,审视着那递信之后默不作声的瘦弱男人。
“呵。”魏宇韬轻笑出声,“你家大人近来可好?”
“回将军,我家大人日夜思念幼子,以至于茶饭不思,郁郁终日。”刘肆躬身回道,“还望将军高抬贵手,让小民带公子归家。”
魏宇韬:“贵府公子怕是不在这里,我这可从未有过名为‘沈传谦’之人。”
刘肆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我家公子调皮,未曾以真名示人,我家大人寻找许久,才查出公子化名为沈季,投身于历城守军之中,随军抵御南境敌寇侵袭。”
“哦?”魏宇韬将信搁在面前的矮几上,淡淡地回他,“真不巧,我历城军中唤此姓名的将士不少,你指的是哪个?”
刘肆面皮一抖:“将军说笑了,南境诸城中,沈氏一族不常见,何来如此之多的沈姓将士?”
“看来沈右相对我南境之事知之甚深啊!”魏宇韬霎时笑开,笑意却不达眼底。
“将军言重了,南境为我朝边防重镇,朝野上下俱是忧心不已,时刻盼望将敌寇早日铲除殆尽。”刘肆额上生出细密的汗珠,恭声回道,“我家公子也正是为此,才执意奔赴前线,为国尽力。”
此话一出,在场数人的面色纷纷沉了下去。
魏淑丹额头跳了跳,心中冷笑。
她还以为这人如何能言善辩,说到底还是沈家一贯的作风,惯常颠倒黑白的人家。
“来人。”魏宇韬抬手示意,不再理会这人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