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见到白芜,祁晏曲在她面前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他立马摆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迎了过去:“阿芜!你来啦!”
白芜没搭理祁晏曲,从他身旁越过直接去问吴淮叙:“师兄,你们聊的怎么样?有什么事情吗?”语罢,她还装模作样地沾了沾嘴唇,接着问:“我带的水壶在你这里吗?不好意思,嗑瓜子磕的有些上火……”
不等她说完,祁晏曲就上前,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个葫芦递给她。
白芜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水杯。
“谢谢。呃,这是姜……?”白芜接过葫芦喝了两口,发现里面的味道并非那熟悉的、包治百病的、人人离了都活不成的凉白开,而是不知何时被换成的姜枣红茶。
“姜枣红茶。阿芜,不舒服的时候要注意少喝凉茶。”
“何况吃一小会炒西瓜子可能上不了火。”他凑到白芜耳边,悄悄说道。
祁晏曲并未进一步在师兄二人面前向白芜邀功,而是又取出了两盏瓷杯,斟了些山泉水为两位师兄敬上,随后便识趣走到一旁一人坐着。
“多谢贤弟。”吴淮叙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拎包的角色就完全变成了祁晏曲,自已这一下就变成了甩手掌柜。
“这儿离启衡山估摸着还有三十来里路,现在已是酉时,若是更晚些,路上难免多风险。”
白芜站在一个小坡上,往远处放眼望去——辽阔的一片黑色草浪中杵着一座寺庙,即使已经这个时辰,还有一条络绎不绝的黑色小道在起起伏伏地往里面蠕动,仔细一看,似乎是人们在三步一跪拜地虔诚前进。
那里就是莫婆和自已提起的寺庙吧。白芜想,又摸了摸自已身上的衣服,闭上眼睛在心里为那个好心的老妇人和她的家人们祈福。
祁晏曲也在远处不动声色盯着她,沉默不语。
“师妹身体不适,不适合大晚上接着跟我们长途跋涉。”吴淮叙边说着,边扶着白芜坐了下来。
夜色不知何时如大雾般散布下来,蒙住了每一个人的身体。想知道的秘密、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心思,都被这黑幕掩藏起来——直到黎明来临之前,全部遁入虚无。
黑暗之中,唯有几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我看不如——今晚就文慵值个夜班吧,我们在此就地扎营。”陶文慵表示站着也莫名中了个枪,还试图争辩几句,呼之欲出的话却被吴淮叙的眼刀捅了回去。
白芜目送吴淮叙挟着陶文慵走远了一小段距离,接着挺起胸脯,扑哧扑哧一路奔向祁晏曲。
少年朝着他们的方向望了许久,见白芜朝自已走来,也不惊奇,只是盯着白芜移动的脚步,待到她到自已身前,方才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阿芜,你回来了。”祁晏曲还是笑眯眯的。趁着月光,白芜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模样——少年年纪虽不算大,但混杂着与之年龄不符的狡诈味道;一双大眼浮着稚气袅袅,底下却埋着一潭秋水,分明的面部线条比年龄更先一步成长。
不敢想象,等这小孩长大后,要成为多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唉,红颜祸水!罪过罪过……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祁晏曲突然开口,把白芜吓了一大跳,这时突感自已的双颊有些发烫,干脆扯开话题:
“没有……你和师兄他们聊的怎么样?”
祁晏曲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了起来,将白芜又扶到石凳上安顿好。
小友,不知你可知,这已经是这一炷香内我第二次被迫坐在凳子上了。白芜想。
“我也没这么脆弱吧?你哪里看出来我有不适之症了?”白芜试图站起来,然而双腿站立的一瞬间又被牢牢按了下去。
但这一次,是被祁晏曲强制按下去的。她感到自已的肩头被抓捏后肌肉发紧,而手的主人就像是玩命似的,想要通过这个行为向她传递危险的讯号。
——刚才那一刹那,白芜只感觉自已的头顶刮过一阵阴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接下来,耳畔传来温热的触感。
祁晏曲把头侧在白芜肩上,贴在她的耳边说:“嘘,有刺客。”
白芜懵了。
有刺客?自已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不至于吧,现在已经退化成这个地步了?
简直愧对师门啊。
但祁晏曲怎么发现的?连陶文慵都没及时赶来,他一个一点武功不会的小屁孩,又是如何察觉到的?
呃……甚至还救了她一命。
不过眼下并不是闲聊的时候,得专心起来对付眼前的敌人了。
——月色笼罩下,一群乌泱泱的蒙面人正朝他们袭来。
白芜唤出霭霄剑,将祁晏曲护在身后,一边对付噼里啪啦的剑法,一边却忍不住疑惑:这条路并非官商之道,往来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要专挑他们下手?
一开始白芜还应付的过来,可是终究并非那抵挡万夫破关的英雄好汉,而她此时也只不过是一位恰逢旧疾发作的病患而已,哪里招架的住这么多人?
……先前在桂溪镇的时候就用了太多内力,现在身体还没缓过来,根本使不上劲。
她越打越累,脑袋快要放空,但仍紧攥着霭霄,即使快要脱力,也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用启衡十八式抵挡着蒙面人们的如潮水般涌上的攻势。
然而就算有再严密的布防,只要一与虚弱和无力结合,终究会有百密一疏。
一位黑衣人趁白芜忙于身前的防守时,猛然将剑刺进了她的侧腰。不重不轻,但刚好能使她吃痛放下武器。
——也正好能使她的血溅到身后人的脸上。
少年的瞳孔蓦然收缩,扶了一把站在身前倒下的白芜,刚想询问她的情况,却发现少女已经开始昏迷。
“剑上有毒。”为首的一位刺客擦了擦剑刃,一脸平静地说,似乎只是呼吸了口空气、抿了口茶水那么简单。
“你们是谁?谁叫你们来的?”祁晏曲用指尖接了一滴从脸上划下来的血,放在手心里用力地揉搓了两下,随后画了张符烧掉,集了些灰撒在少女受伤的腰部。
安顿好白芜后,祁晏曲从地上捡起了那柄霭霄剑架在手上。
周围传来一阵嘲笑声。
笑的和乌鸦一样呕哑嘲哳,一个个的还真是声如其人……
“我说,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们了?祁十四?”突然,祁晏曲听见那群乌泱泱里窜出这么一句话,似乎格外刺耳。
祁十四?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不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