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枯朽的眉头立刻拧起，她缓慢而沉重的摇头。
“嗜阴蛊过于歹毒。阿瑶，万不可钻研其中。”
哑婆用力握住阿瑶的手，生怕她真对这要命的东西起了兴趣。
没人比阿瑶更懂嗜阴蛊的毒，每每想到，她整个人血肉都好似在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痛意。
蛊书记载，中嗜阴蛊之人要疼足十日方才肝肠尽断，血尽而亡。
而她，疼足一月竟还留有半口气。
闭眼前，她亲眼看到她最信任的胞妹领着她最深爱的男人朝她喉咙划下最深最痛的那一刀。
哑婆担忧地望着阿瑶，明明是个半大的小姑娘，蹙眉的时候却比她这么个垂朽老人还要苦大仇深许多。
阿瑶回过神，轻笑道，“婆婆，别担心，小小嗜阴蛊，我才没兴趣。我啊，要做就做更绝的蛊，到时候，让九苗那群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哑婆摇头，她啊，只盼着挽住她胳膊那少女好好成长，第一第二，哪怕是最末，又有何干系呢？
送走哑婆，阿瑶也坐不住，立刻想起昨日带回那男人。
上一世她看过很多医书，里面有不少解剖之术。
那尸身身形不错，当做练手正适合。
尸首不远，就在院里的柴房。
说是柴房，不过用几个草垛子拼了一圈，盖了点薄草当顶，平日供阿瑶养些蝎虫毒蚁。
往日那些玩意儿见了人都争相冒头，想沾点肉气，今日阿瑶进去却没动静。
将陶罐打开看了看，确定毒虫宝宝们还在里面缩着，阿瑶才去看那尸身。
说来也怪，今日那尸体白皙依旧，除了脸上沾染几分泥泞，端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活气。
阿瑶啧啧称奇，也不知他肚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不怕毒不怕蛊，连死也不怕。
随手拧起他的胳膊，昨日的刀口竟没了？
阿瑶眼眸一沉，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剐了干净。
只是，褪到最后一层亵裤，动作还是停顿了下。
“若连个嗜阴蛊都破不了，我还当什么第一蛊师？”她嘀咕了一句：“活着是个美男，死了就是个尸。你见到阎王那老头，不如给我带句话，让他别忘了他的承诺。”
正要扯下裤子，尸身腰间忽然有什么猛地凸起。
阿瑶皱皱眉，难道他身上还藏有什么活物？
心中警惕大作，再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块玉珏。
玉珏周身剔透，只中间处有一大块翠绿。
翠绿处莹莹发光，里面竟似活物涌动！
饶是上一辈子，这样的玉珏也珍稀少见。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如此寂寂无名的埋在这荒郊野外？”
阿瑶捏住他的下巴，一寸寸摸索，如此仔细，终于让她发现奇异之处。
男人的心脏居然隐约还有跳动。
阿瑶瞪大眼，昨日将他挖出时，她仔细检查过，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想到偶尔外出集市听到的流言，莫非这世上真有活死人？
正疑惑，却见那尸身心脏处猛地有一黑虫朝阿瑶袭来。
阿瑶不避不闪，只微微一抬袖子。
袖间露了半点尖。
金光一挥，袖中那物就对黑虫振翅飞去。
黑虫立刻“呲”地一声要往尸身扑回去，可哪里还由它嚣张！
一口将黑虫吞进肚子，胖乎乎的身子朝阿瑶转过来。
竟是一只蝉。
那蝉黑乎乎的，看起来十分普通，只一双翅膀隐隐透着金光。
阿瑶摸了摸它，那金翅黑蝉十分通人性，虽不会说话，可额头两点胡须都支棱起来，透出得意和威风。
阿瑶笑骂道，“瞧把你得意的，我日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吃了一只小小黑虫还好意思来邀功讨赏？”
金翅黑蝉眨巴眨巴眼睛，视线慢慢挪向地上那男人。
阿瑶有些意外，静静看着，金翅黑蝉先是犹犹豫豫地爬了两下，见无人阻拦，动作立刻变得迅速。
它呲溜一下就钻进嘴里。
阿瑶担心这尸身怪异，正要阻止，黑蝉忽然噌一下从他耳朵里钻了出来。
它如喝醉般用力扑腾着翅膀，竟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阿瑶急忙伸手将它捧起，却听噗噗两声。
也不知是黑蝉打了饱嗝还是放了响屁舒服了许多，望了一眼阿瑶，便直直倒回她手心睡了过去。
阿瑶好气又好笑，正想把黑蝉塞回袖中，却见黑蝉周身都发出金光，一双翅膀更是金光闪耀。
最奇特的是，她这时才发现黑蝉额上还有两对眼睛。
六只眼睛凶光大盛，朝着阿瑶张嘴就咬。
“蠢东西，主人都认不清了！”阿瑶眼眸一沉，立刻捏了凝神蛊，将黑蝉收了回去。
黑蝉在陶蛊里砰砰乱撞，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这么一来，阿瑶也没了心思继续去解剖那尸身。
“若真是活死人，留在这里冲撞了哑婆，岂不是危险？”阿瑶想着，找来粗绳将他绑住。
思前想后，只有一处可扔。
哑婆看阿瑶大白天打包一个大包袱，很是疑惑。
阿瑶一本正经解释道：“听说黑山之林有人被毒蛇咬伤，我准备今日过去看看。要是碰巧好运，真能抓住一条毒蛇，我的毒蛊定能更厉害几分。“
哑婆摇摇头，看摸样并不信。
也是，世间十余年一条毒蛇都没现世，许多蛊术因此失了传。
“婆婆，你说为什么毒蛇狐狸这么普通的东西都会消失呢？明明十五年前还遍地都是，一点也不稀奇。”
没人能回答阿瑶的问题，即使这问题已有千千万万的人提过。
哑婆不安地望着阿瑶，不知在想什么，阿瑶已经收回思绪。
“我去去就回，婆婆晚上早些歇息。”
看着阿瑶瘦削的背影，哑婆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天色很快就暗了。
阿瑶背上驮着重物，脚程要比往日慢一些。
临近黑山之林，四周更是静默无光。
世人皆言北渺十三寨穷崖绝谷，荒林破冢，神仙鬼物诡怪所传，莫不皆有。十三寨中，九苗之寨蛊术绝然，能令阴兵操僵尸，生人不近死人不喜，可如此盛名不过是第三诡。
一无主的黑山之林独成一寨，傲然居于九苗之前，被称第二诡。
以阿瑶多次如无人之境穿行黑山之林的经验，她对黑山之林的威名暂欠些许敬畏之心。
而这一次，就栽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