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瑶来说,黑山之林不过是些许瘴气。
虽然伴着雨能腐烂皮肤,可她有哑婆亲制的灵药傍身,对此等毒物并不怵。
只是,近日的雨的确是多了些。
不耐的将湿溻溻的衣角扯了扯,阿瑶不快的想,干脆等雨停了再回去,反正这场雨后,定有不少腐烂毒虫可以任她挑选。
三月前这里种下的毒草也能收拾一番带回家。
这么想着,瘴气越发迷蒙,最后一点蝉鸣鸟叫也悄然静谧。
眼看雨停天晴,云端朝阳洒落,将橘色光亮一点点穿透瘴气进了森林,阿瑶来到自已圈下的毒丛林,看这里长势喜人,就高兴的背后男人随意扔到地上。
男人算起来死了至少也有三五日了,但肤白唇红,毫无死意。
“不知这黑山之林有没有缺相公的?若能看中他,换些毒虫也好。”
这么想着,她还是很是“善良”的挖了坟。
下次再来找,也方便。
三日没变化,那三月呢?
阿瑶如今年岁轻,多的是时间,足够研究。
她动作不大,又爱偷懒,挖了许久也将将半掌深。
林间有奇鸟、怪兽、毒怪冒头,但一见那翡绿衣裾,“唰”一声全往四面八荒逃去,而后,又飞也似的朝阿瑶狂奔而来。
阿瑶意外又觉欣喜,这得多想不开,才特意投怀送死啊?
“吼!”忽然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气从林中传来,而后是呼拉呼拉响声震天震地。
阿瑶捏住一尖叫战栗不止的六眼沙蛛,眼里浮起一抹异色,“什么东西竟能让这至毒都认怂了?”
说着,却见两只巨大的黑黝黝的绿眼一闪,如任身体一般长的黑舌吐出又收回,几番试探下露出舌尖上一对森森獠牙,獠牙黢黑还泛着幽蓝,一看就有剧毒。
黑山之林竟真的有蛇,还是,如此恐怖的巨山毒蟒。
阿瑶僵直着身子,该逃还是该拔了它的牙加入她的毒谱!有这玩意儿,她还怕练不成第一毒蛊?
“吼~!”
毒蟒看到前方有人,似乎也有些兴奋,响尾扭动,森林顿时天摇地动起来。
如此之姿,阿瑶哪敢再多肖想,转身狂奔,逃命为上。
可她动作再快,那墨黑巨蟒微微一动,呼吸便犹如近在眼前。
“妈呀,黑山之林不会是因为这黑蛇才被称为第二诡吧!”阿瑶双腿发软,这时候如此聪慧又有什么用,她不怕毒,可那獠牙撕咬,她小命休矣!
冰冷又夹杂腥臭的气息已然到了颈项,阿瑶心一横,唤出蛊虫,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这么毫不反抗的憋屈死!
蛊虫倾出,黑山毒蟒一吐息,虫飞烟灭,竟全部被腐朽而亡。
阿瑶焦急不已,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胡来,见那毒蟒时不时就闭上眼,只怕是视线不太好,急忙摸出衣襟上一物朝它眼前一抛。
巨蟒黑信一卷,本以为那东西必定稀碎,谁知它突然停下。
阿瑶一愣,一时不明这是为何,毒蟒尾巴呼呼扇动,地上泥土四溅,又是一副风雨欲来的天崩地裂之感。
“逃!”阿瑶脑海只闪过这一念头,正要动,忽然一冰冷东西朝她飞来。
阿瑶伸手急挡,那东西恰恰落入她手心。
竟是昨日那男人身上的玉环,玉环中间还夹着一枚圆不溜秋又格外冰手的东西。
那东西吐出来,毒蟒竟一下都不动了,只睁着一双森森绿眼如审视般直直盯着她。
“这…莫不是它的蛇蛋?”阿瑶背后激起一身冷汗,正纠结要不将它还回去,就当卖个好求个饶,谁知毒蟒猛地凑近,蛇信已至阿瑶脸颊。
强烈的腥臭味袭来,呛得阿瑶眼泪只掉。
她僵直了摸了下脸,全是亲昵的口水。
再看那毒蟒哪还有刚刚半分凶悍,只将自已盘成一座巨山,支棱着脑袋时不时发出嘶嘶声。
阿瑶捏着手里那滑冰冰的蛇蛋,斟酌着用词,“蛇兄…不,蟒哥,你是想要这个?”
她把蛇蛋小心翼翼举起来,谁知毒蟒尾巴一摆,树叶狂掉,它也往后挪去了不少。
阿瑶讶异的望着这一幕,天底下,哪里有老子怕区区一颗卵的事?
这蛋看起来也无甚可奇啊。
只是,书上如今对蛇蟒之类记载太少,若将这蛋拿回家问问哑婆,也许会有发现。
如此想着,阿瑶越发不舍弃下它,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这个,你不要我就拿走了啊。我问过,可是你没做声。”
说完见毒蟒果然没任何反应,阿瑶喜滋滋的将蛇蛋塞回怀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远远对上毒蟒的绿眼,她竟看到它眼里有一丝劫后重生的泪?
眨了眨眼,阿瑶正想说话,毒蟒猛地转身,一阵地动山摇后,再没了影子。
若不是怀中的蛋和地上纷乱的树叶,阿瑶简直怀疑是她中了瘴毒入做了场荒谬的梦。
仔细将蛇蛋和玉珏收回怀里,阿瑶瞅了眼地上的男人。
“看在你的宝贝救我一命的份上,给你好好写个墓志铭。”
她捡来木板洋洋洒洒写下“俏丽美男”四字,正要插到尸首旁边,忽然就听到一声轻笑。
“呵!”
极轻,极其不屑。
阿瑶脸色一冷,厉声道,“何方宵小,敢在姑奶奶面前装神弄鬼!”
她警惕地向四处看去,林里静悄悄的,连虫鸣蛙叫都听不到一点。
眉头蹙起,阿瑶手上动作不减,只是木板腐朽,她用力一摁,倒剐得手心出了血。
伤口不深,只是木刺扎进去,一动就疼。
阿瑶本不在意,却见血肉模糊处,竟有黑丝争相往她掌心钻。
随手捡起的一块木板竟有盘丝蛊。
盘丝蛊以万千蜘蛛为引,中蛊人初始无异,丝随血流,游走周身,肢节禁锢,唯口鼻尚有余气。
常人不知中蛊,多以为是邪祟所制。
阿瑶常想,这世间人可比邪祟要恐怖得多。
阎罗王那老小子顶多拿油锅炸你,而这盘丝蛊,你想死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最后一口气被丝堵住。
呐喊声、咒骂声、怨恨声,全部无处可泄。
就算死,也只能落得一个怨气冲天却忘了怨气何来的可怜厉鬼。
升起野火,阿瑶一刀划开掌心,血呲呲往外冒,她抓起火灰,对准伤口用力敷上去。
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
阿瑶一下又一下地烫着黑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原本死去的男子缓缓坐了起来......